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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纪越妆睡得一点也不好,周围静悄悄的,耳畔都是胸腔里心咚咚咚的声音。

她一直以来就喜欢确定的事情,就像每天一定会升起的太阳,一定会降下的夜幕,确定的日月轮换,确定的四季交迭。她知道会发生什么,就可以早作准备。

而即将到来的环境的更替,身份的转变,未知的前方。这些,都让她忐忑不安,心里没有一点儿底。

她睁着眼睛快到了天明,又沉过去一会儿,短短做了几个光怪陆离的梦。天蒙蒙亮时,被乐渊叫起,接着被侍女团团围住,梳洗换衣。

妆点完毕,侍女都退下去,纪越妆静静地坐在那儿,凤冠霞帔,肌肤胜雪,秋水明眸,红唇皓齿。她细细地抚摸着大红色嫁衣上的牡丹花刺绣,小声地对自己说:“如果你能开心一点,就是全京城最漂亮的新娘子啦。”

正在这时,纪岚叩了叩门:“妆儿,爹有些话想跟你说。”

“嗯,爹,你进来吧。”纪越妆收回目光,冲着门外道。

纪岚走进内室,坐在她身旁。

“本来今天这些体己话,是应该由母亲说的,”纪岚沉下一口气,道,“今天就让我代你娘跟你说吧。”

纪越妆眼神一动,只静静听着。

“妆儿,到了宁王府,记得要收收性子,不要老耍小孩子脾气,那里不比自己家,有无数的人盯着你,你要学着做一个端端正正的王妃。”

“走路和坐着都要规矩些,不要歪歪扭扭的。”

“要记得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不要挑食。”

纪岚絮絮叨叨的,纪越妆转头瞥见他鬓边白发又多了几许,眼睛都酸了酸。

“到了那边,如果有空,要记得多回来看看。”

“不过,不许翻墙!”他又补充,言辞振振。

纪越妆酝酿出的眼泪一下子又都憋回去了,父亲就是父亲,说贴心话都很严谨。

“你娘去世得早,你从小又不在丞相府生活,一直以来,我对你都很严厉,不想让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指指点点,说你是没人教的孩子。”

“我想让别人知道,你娘把你教得很好。”

纪岚看向她,目光疼惜怜爱:“妆儿,我很少夸你,但你知道,爹从来不说假话。”

“你是个很好的孩子,不要认为自己配不上别人,”纪岚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房中,同时重重敲击在她心上。

“你配得上任何人。”

纪越妆的眼泪啪一声滴在手背上,炙热滚烫。

她带着哭音道:“我知道,你是金口玉言的丞相嘛!”

纪岚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好了,不要哭了,妆都花了,我让她们进来给你补妆。”

喜娘和侍女进来又是一阵忙活,乐渊叮嘱道:“小姐,你可千万忍住,不要再哭啦!”

不多久,迎亲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地到了,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晏玖穿着喜服,眉宇间是浑然天成的贵气,一路过来,京城里好多女孩子都羞着脸偷偷看他。

纪越妆俯在他宽阔的背上,心像打鼓一般跳得砰砰作响,她怀疑晏玖都快要听到了。

被送上花轿后,她的脸被掩在喜帕下,触目只有隐隐约约一片红,听着的是外面吵吵闹闹的喧嚣声。她觉得这一切十分不真实,掐了掐自己的腿,又摸了摸坐在身下柔顺的绸缎。

是真的,她是真的要嫁给晏玖了。

她想,如果不认识他该多好,她会像大多数新娘一样带着开心和期许,想象憧憬着郎情妾意,相夫教子的婚姻生活,眉眼都是神采奕奕。

但她知道不会有,所以一早就不让自己有期待。

没有新娘子会像她一样,大婚当日耷拉着一张脸,笑都不曾笑一下。

礼成酒筵之后,晏玖在婚房中接过喜娘递来的秤杆,挑了纪越妆的盖头。接着,喜娘剪下两人的一小撮头发,结在一起装在一个小小的锦盒里。

这一切都顺顺利利,没想到,喝合卺酒的时候却出了点状况。晏玖一口咽下,准备松开,却被那头牵制住。他抬头看到纪越妆分了好几口都没咽下去,辣得小巧的鼻尖都皱起来。

他用另一只手欲接过她手中精致的酒杯,轻轻道:“我帮你喝。”

一旁的喜娘忙道:“这可使不得,新郎官怎么能一个人喝合卺酒呢?”

纪越妆听闻,也捏紧手中的杯子不松手。

晏玖敛下笑意,冷了脸。

喜娘讪讪地摸摸头发,不做声了。

晏玖慢条斯理地探过身去,就着纪越妆手里的酒杯就喝了下去。

纪越妆被他这套动作弄得手脚大乱,手一哆嗦,剩余不多的酒全洒在二人身上,浓郁的酒香充斥在她鼻尖,将她心头都醺到醉了几分。

喜娘见状,迅速说了几句吉祥话,带着丫鬟麻溜地就退了下去。

纪越妆忙不迭用手帕擦拭着两人身上被沾湿的地方,心想还好衣服厚,只湿了外头这层。

“小妆,别擦了,”晏玖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带着沙哑,“反正也是要脱的。”

“你说什么?”纪越妆红透了一张脸,瞬间隔开他一床被子那么远。

“我说,反正也是要脱下来睡觉的。”晏玖神色坦荡。

知道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纪越妆才放下心来,她缩到床的一角,道:“那今晚,就这么睡吧。”

“嗯。”晏玖点点头,脱下外袍躺下来。

半晌,纪越妆戳戳他,晏玖睁开眼,眼神一挑,斜斜地看着她。

“你冷不冷?”

被子在她这边,她怕他冷,又仔细问他:“这房间还有被子吗?”

“你见过新婚之夜准备两床被子的新房吗?”

确实没有。

纪越妆把身上的被子扯出一大部分给他,小部分盖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道:“我们先盖一床,你不要睡到我这边来了。”

她是有多防着他?晏玖眉头突突了两下,心想。

到了后半夜,纪越妆迷迷糊糊感觉身上被压着个很重的东西,她睁不开眼,想动却又被钳制住回不了身。

恍恍惚惚中听到那人一直在低低地唤她:“小妆,小妆。”

第二日醒来,她瞧见晏玖还是端端正正地阖眼躺在一边,睡相很好,并无异样。

她做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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