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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怎么不躲我?”晏玖带着三分笑意又带着三分佯装的恼意问。

“我有话问你。”

纪越妆稍稍偏头,避开他明亮的瞳仁。

她的战术是先旁敲侧击,再自然又不露痕迹地引出正题。

“什么时候才能不送东西了?”

“你当初不也送了我吗?还你的。”他抱着胳膊,一脸理所当然。

下一瞬看到她呆愣住的脸,自己也变了脸色。

“你,忘了?”

怎么可能忘?

她翻了一个月的墙,每天变着法儿地送礼物给他,结果毛都没见到一根。

“我对你算客气的了,你当时都把我堵在门外。”纪越妆瞪起眼睛,脸颊鼓鼓的,仿佛按一按,里面的火气就要冒出来。

晏玖被她瞪得一慌,心想我当时要知道你有一天会变成我的祖宗,早就会十里开外去迎接你的大驾。

她想起正事,收了怒气,再次开口。

“过两天就要从香山寺回去了,你……”她问了半天也没问出来。

“我什么?”

“你会不会怀念这里呀?”她往四周指了指,眼神躲闪,“你看,这儿景色这么好,京城里都看不到。”

问完她都想扇自己,纪越妆,你这是什么鬼问题?

“会。”他定定地看着她,给了这个随便的问题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咬咬舌头,“其实我想问的是,你……”

“你回去之后会不会不适应啊,我觉得我应该会有一点,毕竟在寺里住了这么久,空气也这么好,对吧?”

“嗯……没想过。”他皱皱眉头,“你到底想问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你。”她顿了顿,吸了一口气。

“上次见圆空大师手上的佛珠成色不错,你知道他在哪儿买的吗?”

晏玖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纪越妆抿抿唇,看着脚尖,怎么办?

你为什么不打仗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就是问不出口。

她想亲耳听他说,却又害怕答案。

一直到离寺那一天,她还是没能问明白。

那天香山寺的一众僧人都站在寺外送别,慧清站在倒数第二排的最边上,看着那个娇玲珑的身影向自己走近,他屏住呼吸,攥紧了手里的珠子。

纪越妆在他面前停下,轻轻地道了一句:“谢谢。”

她的声音清晰地灌入慧清的耳里,他震惊地抬起头。

原来她是知道的。

简短的两个字,是道谢。

也是拒绝。

一行人离开的背影渐渐与这翠绿的山色重合,朦胧的雾气笼罩着,让一切看上去都像是一场梦。

“再见。”

香山寺的和尚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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驶入京城,年纪轻的辈们便都下了车。

下来走着走着,看到城里的光景,众人心里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京城里的乞丐怎么多了这么多?

一个老汉佝偻着身体,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脏,用枯木般瘦骨嶙峋的手抓住了纪越妆的裙角。

她被吓了一跳,对上他混浊的眼睛。

“贵人,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晏玖过来挡住她一侧身体,从袖口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那老人。

老人接过,那银子好似烫手般在他手心里蹦来蹦去,他又惊又喜,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从喉咙里发出厚重沧老的声音。

“谢谢!谢谢!”

街上的几个乞丐看到了,像知道这边的达官贵人出手阔绰,都不约而同地往他们一堆人靠拢。

晏玖给了第不知道多少锭银子出去之后,明明是做了善事,却有些泄气地走起路。

柳演跟上他,他像问身边的人,也像问自己。

“柳演,我这样有用吗?”

施舍一个包子一顿饭一锭钱,但他们明天还是一样会饿,一样会冷,一样穷困潦倒,居无定所。

他只能救今天,救不了明天。

只能救一个人,救不了所有人。

“殿下。”柳演唤了他之后却不说话,只目光深沉地看着他。

从前在战场上,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什么危险,宁王就像是整个队伍的定心丸,强心针,把所有人紧紧地捆在了一起。

叫一声王爷,唤一声将军。

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会有解决的办法。

可一向很有办法的人现在却过来问他自己做得对不对?

柳演从来没有想过这位年少有为的将军也会有束手无策的时候,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失了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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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岚解决完两国交界的事情,从突厥回京后才得知发生的一切。

他气都未歇匀,带着满身的风雨就马不停蹄地往太和殿里赶。

赵洵避而不见,他在殿外等了两个时辰。

“回府。”纪岚把袖子一甩,对着侍从吩咐道。

等他走后,公公悄悄上前附在殿内的赵洵耳侧,“皇上,丞相他走啦。”

赵洵舒了一口气,道:“摆驾昭阳殿。”

“是。”

怀安刚打开殿门,一道鞭子就落到他脚边,“啪”地一声脆响,吓得他跳着瑟缩回去。

抖着身子抬起头,“丞……丞相,您不是走……走了吗?”

“哼!”纪岚瞪了他一眼,越过他上了前。

“皇上,臣有言要谏。”

他手里握着的是先皇赐的打王鞭,来势汹汹,什么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赵洵也有些恼了,强忍着怒意。

“丞相请说。”

“皇上,您实在不该收回宁王的兵权。”

“那是我皇家|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的兵,皇家的权,如何收不得?”赵洵双拳紧握,帝王的锋芒崭露。

“大梁和西域战事焦灼,民间生灵涂炭,苦不堪言,您到现在还不肯放权让宁王上战场吗?”

纪岚说的话,赵洵如何没想过?可到了手的东西又给回去就是在打他自己的脸,想再拿回来又谈何容易?他万不能做这样的事。

见他久久未说话,纪岚知他定是不肯回转心意。

“糊涂!”他怒目而视,斥了一声,话语又是气愤又是痛惜。

“丞相,太和殿前,你未必太无王法。”赵洵拼命压抑着心头蹿上来的火气,脖子上都崩出了几根青筋,普天之下,除了他纪相,还有谁敢这么与他说话?

“王法?”纪岚轻笑一声,金鞭高高扬起,“先问问你自己是不是个贤明的王吧。”

“先皇赐我这根打王鞭,上打昏君,下打谗臣。今天我就替他打醒你!”

“你……你敢上来!”赵洵勃然变色,用手指着他,气到话都说不顺,一旁的怀安忙上前挡在赵洵前面。

可他自己也怵啊。

这纪相,可真是个不要命的主。

纪岚的鞭子果真落了下来,大半落在怀安身上,半落在赵洵手臂,划破了他的龙袍。

怀安见状,心头一跳,发出高昂尖细的嗓音:“还不快来人!”

大批的侍卫涌进来,可纪相手里拿的东西大家都心知肚明,取了它就是驳了先皇的颜面,众人只能僵持着不动。

“好你个纪岚,你真的敢……”赵洵捂着臂,咬牙切齿地说。

“皇上,臣只求您一件事。”纪岚跪下,眼里是失望,无奈,还有深深的恳切,“让宁王出征。”

赵洵犹豫,如果再让晏玖打赢了这一仗,到时候民心所向,他拿何扬威?拿何固权?

“皇上,你在想什么我知道。”纪岚跪得笔直,一双眼睛直视着他,毫不避讳,“你真的以为凭熙王,楚王,靖王这几个只懂纸上谈兵,毫无实战经验的王爷就能战胜西域?”

“多拖一天,大梁的百姓就多受一天的煎熬啊,皇上。”

词真意切,赵洵没办法不动容,他确实亏了心。

“陛下,你自养在宫里,锦衣玉食伺候着,没有遭过一分的磨难,没有看过一厘外头的世界。所以你不知道,你之所以能在这上面安安稳稳地坐着,是多少人用血和肉,用家和命换来的。”

“晏家三代忠良,镇北侯死在战场的时候,那孩子还不到人的胸口那么高,即便是祖父和父亲都为国捐了躯,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和他们同样的路。”

“皇上,你不能享受了别人给你带来的利益,又斩断了人家的后路呀。”

一字一句敲打在赵洵心头,他抬首,有些无措:“朕只是收了他的兵符,并未想要他的命。”

“我真的不想对付九,真的不想……”他喃喃。

“皇上,你让他再也上不了战场,不就是要了他的命吗?”

说完这句话,纪岚郑重地叩了一个首退了下去,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如果再不能扭转局势,不是帝王无心,就是他这个做臣子的无能。

他年纪已然不轻,却始终挺直了脊梁走路,不见一丝老态,手上的金鞭载着为人臣的信念在夕阳下闪出坚毅的光。

先皇曾经说过:“大梁之风骨在纪岚。”

禁军统领秦无双看着丞相远去的背影,在心底发出一声感叹。

“先皇诚不欺我,丞相诚不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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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君王在龙座上久久地坐着,盯着一个方向出了神地看。

他看到了幼时的自己,被父皇捧着举得很高,一句一句地教他。

“为君之道,何以为明?仁不可无,信不可缺;功不滥赏,罪不滥刑;谠言则听,谄言不听;王至是然,可为明焉。”

明明记得那么清楚,他怎么就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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