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第一次单独带兵打仗,呼延狼心里难免忐忑。但作为高欢的贴身侍卫,耳濡目染学了不少“实用兵法”。去年冬天曾陪高欢一起参加了剿灭巴尔哈拉的战斗,虽然自己没有亲自上阵挥刀杀敌,但从战斗策划到形成合围,再到彻底剿灭巴尔哈拉,整个过程他都全程参与。另外,闲来无事时,也随李虎他们进行实战演练,围剿土匪等。陪欢哥进行沙盘推演就更不用说了,三天两头搞一次。大到十万兵马的对阵,小到数十人的突击。什么山地战,街巷战,平原战,攻防战,不一而足。

说上去天花乱坠,真正到了实战时,一切都不是那么回事。第一个难题就是指挥员的决心。打与不打,怎么打,绝不是沙盘推演那样随心所欲。虽说只是一场尚不知有没有敌人入瓮的伏击战,但欢哥放着少年营那么多作战经验丰富的教头不用,而是让自己和塔西担起责任来,这绝不是简简单单的信任,而是重托和期许。此次设伏不一定真能碰上蠕蠕兵。即便真的碰上,拼上这条贱命就是了。反正自己这条命有一半是欢哥给的,决不能对不起他这些年明里暗里的照顾。老和尚现在也有人陪了,世上再没什么可以让自己牵挂的了。死就死了,早死早超生,决不能给欢哥丢脸!

呼延狼站在一处山岗高处,望着此起彼伏的莽莽群山,一股悲凉的情绪涌上心头。想想自己十七八年的半生,实在没活出什么滋味来。如果没有欢哥的看中,自己和马牛羊骆驼有何区别?

每每午夜梦回,那位牵着自己的手,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到生命尽头的女人,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娘”的身影吧?娘长得什么样?想破了脑仁儿也想不起来。隐隐中,只有娘那沙哑微弱的声音残留下的两个字:“郎儿……”这也是自己为什么要给自己取名“呼延狼”的原因。姓氏是老和尚的俗家姓,名是梦中娘的呼唤。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对那条无私的喂养了自己一段时间的白狼的纪念。其实,自己的梦里不仅有“娘”的声音,也有白狼的身影。特别是白狼那双发红的眼睛,甚至有母亲般的慈祥。有了这样的缘分,自己进山狩猎,从来不射狼,也不许别人当着自己的面射狼。

至于自己是怎么被老和尚从狼窝里救出来的过程,丝毫没有印象。但老和尚将所有食物放进嘴里嚼成泥再喂食给自己的片段,却永远停留在脑海。哪怕自己的牙齿坚硬的能够咬碎羊棒骨以后,这样的记忆也不曾消失。老和尚现在没牙了,自己时而也将黑豆嚼碎喂给他……

再就是欢哥对自己的友情。说起来,欢哥和自己的境遇差不了多少。从小寄居在阿姊家,受够了姊夫一家的白眼。公婆过世前,阿姊和欢哥用餐的地方,永远是灶台边上。为了不让夫家嫌弃这个拖油瓶弟弟,阿姊受尽了委屈。自打欢哥能够进山打猎之后,在姊夫家的地位才日渐好转。此后几年,欢哥和韩轨就成了自己的榜样,更是自己补充食物不足的来源。某种意义上说,是老和尚与欢哥将自己养大成人的。为了欢哥,战死又有什么不可以?

就在呼延狼暗暗下定决心时,两千多少年兵已经按照任务区域进入位置。别看只是训练了半年的新兵,战斗意愿却十分浓烈。既有莫名兴奋、跃跃欲试的,也有紧张发抖、不停尿紧的。毕竟是第一次真刀真枪的对敌开战,与围猎野兽大不相同,不紧张是假的。

看着整个少年营士气高昂,呼延狼放心了。招呼上塔西,找了一块平坦些的草地坐下来,静等斥候回报消息。此时已是初六午后了,天晴得瓦蓝瓦蓝的,一丝云彩都没有。秋日午后的阳光同样灼晒,顶盔掼甲的士兵浑身冒汗。

塔西将小白和小苍放飞出去。两只猛禽振翅高飞,先在头顶上盘旋几圈,确定了塔西的位置后,一只飞向西北,一只飞向东北,片刻之后不见踪影。对于小白和小苍的侦查能力,塔西十分信任。见牠俩远去,说明近处没有情况。塔西坐回地上,和呼延狼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天来。

“塔西,你的直觉不是一向很准吗?那你说说,欢哥让我们在这里设伏,真的能等到蠕蠕兵吗?”呼延狼的内心依然七上八下。

“阿狼哥,我又不是萨满巫师,未知的事不知。”塔西的汉话依然说不圆满。

“学坏了,塔西,你真的学坏了。阿狼哥只是让你随便说几句宽心的话,又不是让你占卜问卦,躲什么躲?用欢哥的话说,你这叫没有担当,知道吗?”呼延狼假装不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