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如何向美丽的少年情人倾诉自己的爱意?以诗歌,以语言;以玫瑰,以月光。

“威尼卡……我一直很想你。”

怎会遇到这样的巧合,她思念的人就在自己的面前。

与她相处这些天的就是威尼卡本人,嘉妮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命运、诅咒之类的不太吉利的词语。然后是多比欧的脸,他们的容貌不太像,性格却几乎如出一辙,一开始只是名字相似就让她有些不舍,甚至主动与其攀谈,但现在……

嘉妮再次用视线仔细描摹他的模样,她不是第一次这么做。成熟而棱角分明的轮廓,饱满且温热的唇,直挺的鼻梁,还有那双深翠色的眼睛。

她很熟悉这些特征、她当然很熟悉,因为她一刻也不曾忘记。威尼卡没死,而她还记得过去,这种事还是头一回。

“这次我没有忘记重要的事情了……”嘉妮微笑起来,“你还愿意帮助我回忆起过去吗?”

他早已不像初次遇见那般羞怯,眼神中带有一贯的漠然与阴郁,此时已被动摇的神情冲散。

“我……”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捂住了额头。

砰——

与她预想的不一样,威尼卡突然暴怒起来,猛地将拳头砸向墙壁,他用近乎残酷的冰冷语气,一字一顿地说:“你以为我来是干什么的?回答我的问题。”

“威尼卡……你是说我不告而别的事吗?”

她被相认的喜悦冲昏头脑,完全没考虑到他一开始说的那些话,现在才解释起来:“不是的,我从未想过离开你。”

嘉妮被其他人发现时恢复了微弱的呼吸,人们联系不上她那躲在隐秘之处、精神错乱中的“亲属”,出于人道救助了她,打算简单处理过后再看看情况,没想到她只靠自己就迅速地痊愈了。

但她对那段时间几乎毫无印象,只能努力回忆着说:“我醒来时发现身上带着照片,凭借那个寻找过你。人们说你失踪了,我不相信你会离开,但我不知道还能找谁问了,没人知道你去了哪儿……”

有人知道,他们都被他杀了。

“你……”嘉妮意识到一件事,沉默了两秒,反问道,“你又为什么不在了?”

“这就非常有趣了,嘉妮女士……”听完她混乱的表达,迪亚波罗反而冷静下来了一些,叫起了关系暧昧不明的称呼,“你真的不记得除我以外的事情了?”

“忘记了,”她抿了抿唇,回归了失望的平静,“那些不重要的事。”

“那么,”他说,“你自己那副流血满地的惨状呢,还记得吗?”

“……我只记得隐隐残留的痛觉……”嘉妮反应过来,又充满希望地问,“你以为我死了,所以才走的?”

不,他不会这么承认的。迪亚波罗看着她,她没死,他就知道。是她先背叛了,独留他一人在世上后,他才离开的。

威尼卡如此渴望嘉妮的回应,所以他绝对不会是先转身离去的那个人。

“你丢下他不管,”迪亚波罗缓缓道,平稳得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他以为自己能拥有未来了,想与你安稳地共度。可是你却抛弃了这个十七岁的男孩,对他的哭泣和绝望默不作声,眼睁睁看着他得而复失。”

“那是我的身体自动这么做的,我不知道该如何控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嘉妮有些急切地解释完,又说,“但威尼卡,我可以将所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无法控制的能力吗……”

“不是能力,这是讨人厌的诅咒,”嘉妮认真地回答,“否则,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离去。”

“……”

迪亚波罗并不打算与她讨论“不死”应归于诅咒还是能力,他既不打算将其上升为哲学的范畴,也不想评价嘉妮的想法。不过,她从前看起来那么弱小,此时对一项近乎无敌的能力嗤之以鼻,这种反差也极富戏剧性了。

然而当下比起这些,他更在乎的是她焕然一新的态度。她发现了他的过去后,就变得堪称热情,他非常、非常渴望得知这背后的原因。

“嘉妮,你变得很主动,为什么?”

为了避免他对她的误解,她如此积极地解释着。不是出于恐惧,也不是出于心虚,跟那些负面的情绪全然无关,是因为什么呢?

……还能因为什么呢?迪亚波罗心想。

“还不明白吗,”嘉妮的声音如同呢喃一般轻,“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一直很想你……”

“无论何时何地,那副照片能随时让我想起你,而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回忆重复了千百次,我其实已经不清楚了。只有一点很清晰,那就是我越发思念的心情……”

“这只能是因为「爱」了,威尼卡,我爱你。”

心脏像是被人捏紧了,胆怯地在胸腔里瑟缩起来,带来窒息一般的痛楚和快/感。

她不是在撒谎,她根本不会撒谎。

“恶魔”,从威尼卡记事起,他就对这个词有过多的偏执。因为这个从出生便携带着的恶名,他知道自己是天生的罪人,父母的爱、朋友的爱,威尼卡不觉得自己拥有过……是的,威尼卡已经失去了神之爱,所以谁的关爱都好。也不要再用苛刻的眼光看他、恶毒的流言去评价他了,他并不是故意要成为恶魔的孩子的啊……

威尼卡背负的狼狈过往,已被迪亚波罗彻底清除,为了永保顶端的位置,就连人性也可以割舍。然而现在,能说他对“爱”不屑一顾了吗?答案是,其他人的可以,但是嘉妮的绝对不行,他还从未好好体验过,绝不允许这机会从手中溜走。

“别用那个称呼叫我了,嘉妮,”迪亚波罗抚上她的脸侧,缓缓收紧了手指,却未伤她分毫,“现在我只有一个名字。”

“什么?”

“——迪亚波罗。就这么称呼我吧,”他提起嘴角,看样子是在享受她的无措,“跟你的名字挺相配的,不是吗?”

“迪亚波罗”,这个她并不希望威尼卡这么被形容的词语。不管他的身世如何,她其实都并不介意,只是不希望他因此被挂上难听的恶名。

然而现在想来,从头到尾只有他本人使用这个词来称呼自己。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在他们共同相处的日子里,她从未从第二个人口中听到这个称号。

威尼卡在闹脾气吗?毕竟,抛下从前的名字岂不是要舍掉他们的过往……还有那稍显无常的性格,他以前分明是个好孩子,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但因为他为她付出了爱,而她也爱着他,所以……他无论想怎样,都可以。

“迪亚波罗……”嘉妮生涩地念出这个不似姓名的恶称,“终于,能与你好好在一起了。”

迪亚波罗看了她几秒,然后向她伸出手,嘉妮握住了。他稍微一用力,她便毫无保留地倾向他,而他稳稳地接住了她。

无语的宁静之中,两人紧贴相拥了一会儿,随后迪亚波罗在她头顶低声说:“把你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终于……”

“不,不是这句。”

“我爱你。”

“我知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却忘了她此刻能清晰地听见他的心音和血液的流速,脉搏的律动声穿过不忠的血管和胸膛,他的心跳越发快了。

但渐渐地,似乎又因为什么冷静下来,血液宛如从沸点状态平息。再开口时,迪亚波罗说出了可悲至极的话:“但我无法相信。”

……

“我知道,但我无法相信。”

“证明给我看,证明你不会背叛我。”

精神昏沉、身体疼痛之际,她的耳畔仿佛再次响起这句话。

试炼不是已经结束了,眼前的到底是……?

她给的证据好像永远不会令他满足,不知道起始,也看不到终点。不断地动摇她对爱的定义,她已经快要不明白怎样才叫正常了。

她有时会想,何时才能回归过去?因为她的爱人变了好多,他有着威尼卡的面孔,威尼卡的嗓音,可他的行为和名字叫做恶魔——迪亚波罗。

双手重新被两个人牢牢铐紧,黑色头发的那位因为她的沉默开始痛骂,她看到金发跟着上前。

如果少年变成恶魔,那么,她到底该如何向一个恶魔证明自己的爱意?

她愿意付出一切,却仍然对此感到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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