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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不喜欢她,能不能把婚事退了?”

“先前还天天缠着那丫头,怎么一聪明,反而起了其他心思了?告诉你,李念儿就是我认定的儿媳妇,你小子再怎么反对也没用。”女人一叉腰,也不听他再说话,直接将他撵出灶屋去了。

赵明夙走到屋子外头,闭着眼靠在红砖墙上,打算思考对策。然而几只鸡在栅栏里此起彼伏地不停叫,叫他一时间再想不下去了,只觉得头痛无比。

空气里有股土腥味和动物粪便混合起来的味道,随着阵阵晚风被送到人的脸上。

他捂住鼻,快步跑到旁边林子里才呼出一口气来。

所谓由俭入奢易,厚奢入简难。他小时候虽然也因无父无母受过不少苦,又在各地辗转流离,但被赵叔慈认了义子后,差不多十年里,过的却都是奢豪的日子。

赵明夙回望一眼那座破落的茅草屋,忽然想起执玉其人可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王公贵族,就算在京城那群世家里,也是能踩在众人头顶的角色。自己这从前过惯了穷日子的忽然落到这地方都有些受不了,她在这儿又是怎么活的呢?

第二天一早,女人做了碗所谓“锅边”和“海蛎饼”给他吃,又从屋子后边提了几条腊肉出来,打算带他到村东边的先生家里拜师念书。

拜完先生回来的路上有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见了他们母子,立刻很热络地上前来搭话。

“钱家嫂子,你们这是去哪儿了,怎么手上拿着这么多书?”

“这不是我家铁蛋突然开了窍吗,窝想着男孩子家不念书不行,就带他去王先生那儿拜了拜。”

“老人都说了,大器晚成。你家这娃突然就开了窍变机灵,将来一定能给嫂子你争气,当个大官儿光宗耀祖哟。”

赵明夙只觉得这两个隔了一只胳膊远的女人说起话来,都像是害怕对方听不见似的,扯着喉咙要把旁边人震聋。

幸运的是,这段对话很快结束了,不幸的是,这钱氏和接下来遇到的所有人都以这种音量进行了交谈。

以为一切终于结束,他正准备回去休息,却被钱氏带着往处远离村子的方向走。他翻了翻钱海的回忆,知道这是通往李念儿家的路。

出乎意料的是,李念儿的家看起来竟然比钱家要许多。院子里没有扑腾着翅膀到处拉粪的鸡和鸭子,反而栽植着许多秀致的金盏银台。

一进屋,就见厅堂正中的墙上挂着副山水画,画前一具长案,案上置了块水亮的石玩。厅堂两边还摆了花几,上边放着弧度圆润流畅的花瓶,里头各自放了枝白色山茶花。不过,他动了动鼻子,闻到在这清新的花香之外,还有股药材熬煮过后的苦涩气味。

赵明夙虽在钱海的回忆里见过这屋子,此时真正看到,也不能不讶异于房屋主人与此地村民迥异的审美。

“哎哟,妹子你去哪儿了,怎么才来?”

“方才在里头教念儿刺绣呢,一不小心便误了时间。叫嫂子久等了。”

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从旁边屋子里缓步出来,虽然没有涂脂粉,脸上却十分细腻白皙。无论姿态还是容貌,可一点都不像个村妇。

赵明夙暗自打量她,琢磨她的来历,一时倒把钱氏的话听漏了。直到钱氏扯了下他胳膊,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出神,连忙和李念儿的娘问好。

“这……小海的疯病好了?”钱氏声音一如既往地响亮,还好李氏说起话来轻声细语,让他的耳朵少受了些折磨。

接着钱氏一番老生常谈,把他的事都说了,又探着脑袋往里头看:“念丫头不是在吗?怎么不出来见见?”

李氏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挡住她探询的视线,笑着说:“她做了许久的绣活儿,有些累了,才歇下呢。”

钱氏一听,着急道:“那我刚刚说话是不是吵着她了?”

“钱嫂子别担心,她睡得深,不会被闹醒的。”李氏微微笑着,又把桌子上的一叠糕点往他这边送,“小海饿了没有?”

赵明夙不好推辞,拿过块糕点,刚咬了一口,就听钱氏问:“妹子,你看我家小子病好了,如今聪明得很呢,我也打算送他去读个书念个字啥的,将来说不准还能中个秀才当……如今他好了,你家那丫头从前也爱和他玩,看着感情倒还不错,如今又都是十四五的年纪了,差不多也能婚配了吧?”

他差点被呛到,猛地咳了好几声。可惜钱氏似乎毫无察觉,只将一双眼都放到李氏身上去了。

赵明夙的目光也移到这女人脸上,只希望她能说出个“不”字来,偏偏对方嘴角含笑,答应了下来。

赵明夙原先见别人成亲,觉得这是桩费时费力的大事。从纳采到迎亲,不能出一点差池,都要做的体面风光,没有三个月是绝对办不下来的。

因而乍听到这消息时,赵明夙还算冷静,估摸着还有时间能找出法子离开,不必真和那小魔王成婚。没成想这钱氏与李氏略过了提亲的流程,到第三天两家就互相送了定亲的礼,又决定半月后就让李念儿与钱海拜堂成亲。

&n|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bsp; 赵明夙急急忙忙,想要找执玉商量,只是他要去学堂念书,能外出的时间本来就少,执玉又爱四处乱晃,是个平日里连个人影都见不着的。于是一连十几天,这两个将要成亲的居然都没见过面。

临到三天前,他才终于在个池塘边碰到正坐在河滩石块儿上钓鱼的执玉。

赵明夙还没习惯这长相全然陌生的女子竟然是梁执玉,在旁边看了会儿才走到她身边去。

执玉脑袋上还像模像样地顶了个草帽,她把草帽向上抬了抬,瞧他一眼,又转过头去,专心盯着水面了。

他踌躇了下,正想着到底该怎么同她搭话才好,就听她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在这儿,不回家背诗去?”

“再过几天我们俩就该成亲了你知不知道?你难道就不打算反抗?”

执玉点点头:“知道啊。不过我不急,反正这里就只是幻境而已。我不是真的李念儿,你也不是钱海,就算成婚了,也没什么要紧的。”

赵明夙脸色阴沉得要滴水,不明白这人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婚姻大事,怎么能当成儿戏?你不在意,我在意,这婚事一定要退。”

“随便你吧。”执玉将鱼竿提起来,又将钓到的鱼儿放到脚边的陶罐里,动作轻巧地转身走了。

赵明夙倒也想过这里只是由什么东西造出来的幻境,就算自己成婚之前跑了,世俗礼法要如何批驳他也都无所谓。可要是想破局,自己就得顺着李念儿这条线往下查。

这样左右为难着,他犹豫不决,直磨蹭到了拜堂那日。成婚是在钱海家里。原本破败的屋子被装饰得张灯结彩,虽然简陋了些,可十分喜庆,厅堂两边又挤满了来吃喜酒的村里人,一个个都在起哄。

赵明夙眼见着披着红绸盖头的少女被人引着踏过火盆,有些许头晕目眩,恍惚觉得自己真是要和执玉成亲了。

太荒唐了。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等着和最讨厌的执玉拜堂?她不是也很厌恶自己吗?

在一片迷茫中,执玉站到了他的面前。虽然隔着厚厚的红布,但赵明夙还是想象出了执玉的样子。她大概还是那副无所谓的神情,只当这是一场梦境吧。

“放心。”

他听到很轻的一阵声音,由这个站在面前的人发出来的。

正在迷惑不解间,他看到堂上原本面带微笑的李氏忽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人群霎时骚动起来,赵明夙也慌了神,丢下手里拿着的红绸,上前想要查看李氏情况。

李氏面色苍白,嘴唇却因沾了血而格外红。她摇了摇头,不停地喘着气,却还勉强带着微笑:“好孩子,娘不要紧……只是老毛病犯了,你们拜堂去吧,吉时不能耽搁了……”

话是这样说,可这婚是绝对成不了了。一夜之间,原本的红事变了白事。

人群混乱一片。而新娘子始终无动于衷,没有为李氏的死去流下一滴眼泪,只是掀了盖头,兀自走到屋外头去了。

院子里的树上挂着许多绸布与红灯笼,映得人的脸也是一片红色。渐渐地,月亮从云层后隐下去,又有朦胧白光自天穹与群山接壤的地方漫延开来。

“你怎么知道今晚婚事不会成的?”眼底青黑的赵明夙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的侧脸。

“之前我问了李氏,李念儿父亲的名字,知道他叫李承安。还知道了,这人是在多年前赶考时,在一座破庙里被人杀死的。”执玉转过脸来,朝他眨眨眼,“你知不知道,那位因为和厉王勾结而被杀死的前太傅,有一个女婿?”

“我记得那人姓张,叫张安,受了太傅牵连,被削了官职,之后不久就郁郁而终了。”

“其实他就是李念儿的父亲,原本是叫李承安的。这李承安当年上京赶考,其实并没有死,侥幸从劫匪手里逃过一劫。只是为了能娶太傅女儿,才隐去原本的姓氏,改名叫张安。”

执玉仿佛没看见赵明夙惊讶的神色,继续说道,“五年前,我在一间茶楼里被下过毒。当时我娘为了找出凶手,就去查了当时在茶楼里唱曲儿的一个女子,得知这名叫李念儿的,是在死了娘后,上京来寻亲的。”

“李念儿在茶楼中做表演时,没有把头发挽起来,做的是未婚女子的打扮。我早就知道,李氏一定会在今日因积劳成疾吐血而亡,而李念儿与钱海也因此没有拜堂。”

说完这番话,执玉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好了,先去补会儿觉吧,之后还有得忙呢。”

赵明夙抿着嘴看她,对她的冷漠感到难以置信:“李氏死了,你难道一点也不伤心?”

执玉歪着脑袋,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要伤心?我娘又不是她,这里的人都只不过是幻象而已。你好笨啊,不会当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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