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沈元纾从宫里带了消息回府,荆越已离开刑部大牢。

光晏帝本就是因沈知妤求情而放荆越出去调查,若让旁人知晓,不知会传出什么是非来,所以知晓这个消息的人少之又少。

光晏帝为了掩人耳目,派了精于易容的暗卫代替荆越在牢里待着,表面上一派风平浪静。

沈知妤纠结着要不要去见荆越一面,虽然昨日才见过,但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

而且,再过两日就是她的生辰,她原还盼着荆越参加她的及笄礼的。

变故来得突然,想着及笄那天见不到荆越了,沈知妤心里怪难受的。

沈元纾一看妹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立刻制止了她的想法。

“未免引人注意,荆越需尽快离京,你就算去也见不了他。况且皇舅舅答应你的要求已是额外开恩,你莫要逾矩惹皇舅舅不快。”

沈元纾话中的意思沈知妤自是明白,她不是任性之人,当即放弃了去荆宅的想法,笑着让沈元纾放心。

得了妹妹的保证,沈元纾也放下心来,拍了怕她的脑袋,离开院子。

沈元纾一走,沈知妤的脸就垮了下来。

桑枝见主子满脸写着“不开心”,劝慰道:“总归荆将军平安从刑部出来了,郡主应该开心才是。”

沈知妤趴在桌上,一下一下地吹着自己额上的碎发,声音有气无力,“可是荆越不能陪我过生辰了呀。”

桑枝心下了然,原来主子是因为这个不开心,笑道:

“郡主及笄那天宾客无数,就算将军来了,这人多眼杂的,郡主也不方便与将军说上几句。想来以荆将军的能力用不了多久就能回京,届时郡主有的是时间与将军在一块。”

“是这个道理。”沈知妤慢悠悠地把自己撑起来,脑袋搭在双手上,“希望他一个月内能回来吧。”

今日沈襄王和端阳长公主都在府内,沈知妤在主院陪父母一起用了晚膳。

四月的天气已经没了初春时的微凉,往常沈知妤都会在晚膳后同桑枝在花园里逛几圈消食,只是今日实在没有兴致,直接回了自己院子。

荔枝去给她准备洗漱用的热水,桑枝陪着她进屋。

屋门轻轻推开,带起的风吹动了沈知妤额上的碎发。

沈知妤脚步一顿,秀眉微蹙,原本微低的双眸倏地抬起,看向空无一人的里屋。

“郡主?”桑枝见她停下,有些疑惑。

“无事。”沈知妤摇了摇头,抬起步子如平常一般进了里屋。

方才开门那一刹那,她感觉有一丝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环视了一圈里屋,也确实没什么异样。

沈知妤只当今日心情郁郁,才觉得不对劲。

襄王府固若金汤,自己的院子里外都有侍卫和暗卫守着,一般人不敢轻易擅闯。

沈知妤摇了摇头,坐到梳妆台前,正准备卸耳坠子,就听桑枝一声惊呼。

“郡主!”

沈知妤转过头,就见桑枝从桌案上拿了什么小跑过来。

“婢子在桌上发现了这个。”

沈知妤接过。

是一根雕花木簪和一封信,信封上一片空白,半个字也没有。

沈知妤眉头微蹙,立即打开信封。

——生辰将至,愿郡主岁岁年年,安乐康健。

是荆越的字!

沈知妤虽只见过几回荆越的字迹,但印象极其深刻,一眼就认了出来。

沈知妤唰的一下起身,簪子和信突然出现在她的屋内,定是有人来过。

那她刚刚进门时的感觉也不是错觉了。

屋子里还有人!

沈知妤抬起头看向屋梁,屋内点的灯不多,光照不到顶,入眼昏暗一片。

“出来吧。”

屋内一片静默。

沈知妤没有动,她确信人还没走。

没等多久,烛火微晃,光影轻闪,一个黑影从屋顶轻轻跃下。

沈知妤眼中闪着的惊喜在见到来人的脸庞时消失殆尽。

她还以为……

好在,她很快调整过神色,朝来人微微一笑。

“闻大夫。”

“郡主。”闻追丝毫没有夜探女子闺房的不自在感,淡定又沉稳地点了点头。

沈知妤开门见山:“他人呢?”

闻追老实答道:“已经出城。”

她举起手上的信和木簪,“他让你给我的?”

“嗯。”

闻追现在有点后悔,他应该早点来的,不然也不会刚好撞上沈知妤回屋。

沈知妤要是问些其他的,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明明是个局外人,偏偏好巧不巧总能掺进来。

“他可有说其他的?”

闻追摇了摇头,有些事他就算知道也不能说给沈知妤听的。

沈知妤有点小失落,但还是笑着跟闻追道了谢。

“多谢闻大夫辛苦一趟,出去时可否需要我支开暗卫?”

王府的守卫不是吃素的,闻追能悄无声息地进来也足以证明他武力有多强。

“不必。”

闻追对于自己的轻功非常有信心,荆越找他帮忙的时候他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骄傲。

论起轻功,就连荆越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既然闻追信心十足,沈知妤也不客气,目送他翻窗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桑枝将窗户重新关上,屋内又陷入一片寂静。

沈知妤这才有功夫好好看看荆越送她的木簪。

簪身平滑又极有质感,簪尾是镂空的雕花,中间嵌着一颗饱满莹亮的珍珠。

这珍珠的个头大小和色泽,即便她见惯宝石美玉,也不免发出一声惊叹。

若再大一分,则显沉闷,若再小一分,又与平常的珠子无异,尤其是在低调又不凡的木质光泽的衬托下,更显莹润饱满。

沈知妤本来就喜欢珍珠,这个簪子极合她心意。

“荆将军真是有心。”桑枝跟在沈知妤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知道她的喜好,见郡主满眼欣喜的模样,心里也跟着开心。

“我也没同他说过。”

“那准是将军心细,又觉得郡主平日里带珍珠极好看,郡主虽未言明,但到底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桑枝半认真半打趣道。

沈知妤被桑枝闹得脸颊泛红,双手连忙捂住,给脸降温。

“郡主,水好了——”荔枝敲门进屋。

沈知妤给了桑枝一个眼色,让她不要把闻追来过的事说出去。

不是不信任荔枝,只是闻追的身份确实不能被太多人知晓。

桑枝点头,立即明白了沈知妤的意思。

荔枝端着水盆过来,见郡主还妆发完整地坐在梳妆台前,有些疑惑:“桑枝,怎还不给郡主梳头?”

“不急。”沈知妤笑着摇摇头,自己将头上的珠花卸下,将木簪插了进去。

“好看吗?”她问两个侍女。

“郡主带什么都好看!”荔枝笑眯眯地凑过来,发现这个簪子她从来没见过,开口问道,“郡主,这簪子是何时的?怎的婢子没见过?”

“荆越送的。”这个沈知妤倒是没必要瞒她。

“荆将军?!”荔枝难以置信,毕竟荆越在她眼中是不太能跟风花雪月沾边的,当然若是自家郡主那就另说。

可这样一个只会跟兵马打交道的男人竟然会有这种眼光?

这簪子她一看就知品质,也不知道荆将军花了几个月的俸禄才买到的。

沈知妤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嘴角的笑努力维持在一个优雅的弧度,但心里的小花朵一朵接着一朵噗噗噗地绽放。

她想,荆越一定是喜欢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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