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塔还站着。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但她确实还站着。

她站在草地上,或者说曾经是草地的地上,因为草已经被烧掉了大半。空气中弥漫着木头、头发和布料烧焦的气味。还有血——阿斯塔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它们闻起来像是铁锈。

伊诺克·夏普也站着,站在她对面,离她不到五英尺。

阿斯塔觉得自己真蠢,蠢得可笑。他也是。不只他们俩,所有人都蠢得可笑。

今天早些时候,在万圣节晚宴上,阿斯塔见到她那可笑的姐姐达芙妮,就从长凳上站起来,把肩膀给达芙妮扶着,让她用柔软的唇轻轻贴上自己的额头。

“阿斯塔,”达芙妮轻轻唤她的名字,“我爱你。”

今天早上她收到的信里也有同样的句子,爸爸和妈妈都在下面落了款。

不管是面对着达芙妮还是那封信,阿斯塔都感到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知道自己是da的成员,和他们一样也要上战场。她姐姐不知道,她爸爸和她妈妈也不知道。她最后还是没有告诉他们,她和达芙妮一样,觉得如果自己最终是要死的,那么提前让家人焦虑也没有必要。

格林格拉斯夫妇,达芙妮,阿斯塔,他们都可笑极了,但这样可笑的蠢人还远不只这么多。

斯莱特林魁地奇球队里只有德里安和卡修斯两个银龙成员,除了他们俩,剩下的人都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事。德里安和卡修斯的朋友主要就是球队那些人,但银龙的计划不能泄露出去,他们的忧虑也就不能给朋友们一同分担。他们像那样沉默地坐在一起的时候,粗犷的脸倒是显得很坚毅了。

雷蒙德知道自己要跟苏珊一起带领da,不能跟菲利萨肩并肩地战斗到最后,也在晚宴上悄悄地和她吻别。菲利萨掉了眼泪,雷蒙德就上手去擦。

布雷斯和潘西在阿斯塔能看见的时候,一直站得距离不超过一英尺。他们倒是有机会一同行动,直到大战结束:他们俩负|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责带领银龙里最后下场的决定性力量,这和雷蒙德去带领da一样,也是水蓝儿早就安排好的。这就是跟水蓝儿走得近的好处吗,那时阿斯塔这样想,也许水蓝儿会照顾她的朋友们最后的情绪?但她随即想到有人也和她走得很近,却被安排在更危险却更不起眼的地方。她跟着雷蒙德和苏珊放出守护神去支援凤凰社成员和埋伏在前面的银龙成员的时候,知道伊诺克在那边。菲利萨和达芙妮也在那儿,都听伊诺克的指挥。

那时阿斯塔就想,她昨天晚上真应该吻他的,不管他怎么反应。也许他会扭过头去躲她,也许他会轻轻把她推开;或者,还有一种可能,也许他会接受并回应她,阿斯塔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有那样想的胆量。

但无论如何,那时他的体温还比她高一些——如果今天过后他变得冰凉冰凉的,她还会想吻他吗?

雷蒙德后来下令让da成员接力把前线的伤员往后方送的时候,赫敏有些异议,但刚说了“可是”就被他打断了。阿斯塔想起苏珊对赫敏说过“斯莱特林们都不愿意让你把你的话说完”,觉得很好笑,可是笑不出来。苏珊·博恩斯原来是银龙安插在da的内线,他们今天才知道。

阿斯塔真不希望自己需要把菲利萨、达芙妮或者伊诺克往后方运,他们最好都平平安安的,不要浑身是血出现在她面前。她更不希望他们受了重伤却没能及时得到救治,因此又觉得如果他们必须要出现在担架上,她前面的人最好能接力接得快一点儿。当然,所有人最好都不要出事,有谁不是被爱着的、不应该活下去呢……阿斯塔忍不住去想,雷蒙德现在会想到菲利萨吗?不过食死徒也没给她留下太多时间进行这毫无意义的纠结,他们很快发现了da成员们在转移伤员。于是雷蒙德和苏珊就带着他们跟那些成年巫师拼命——他们俩都不再有所保留,阿斯塔这才第一次见识了银龙成员的实力。

卢修斯·马尔福带领着几十个食死徒扯下面具公然倒戈的时候,他身后的女人阿斯塔是认识的,那是伊诺克的妈妈。她挥起魔杖来像是在劈砍空气,杖尖射出的道道都是绿光。可是,当她看见纳西莎——她丈夫违心地去当食死徒,最后死在那儿来保护的人——被虫尾巴用魔杖指着太阳穴、用匕首抵着脖子的时候,她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和所有其他人一样。

她会想些什么呢?阿斯塔记得,在圣诞节假期的贵族聚会上,纳西莎是不敢看她的。

贝拉特里克斯看见纳西莎,竟然狂笑起来,好像完全不介意她妹妹被他们用来威胁马尔福先生。马尔福先生当然被吓住了,所有人都一样:没人敢拿纳西莎冒险,她的命无疑比他们都贵重得多。

就在这时,水蓝儿出现了——她和德拉科一起从天而降,顷刻间扭转了战局。

“真是过分呢,”水蓝儿用嬉笑的腔调说,“竟然这样残暴地对待一位女士。”

他们俩一出现,世界上的一切就都失去了意义。血和火的味道都闻不见了,阿斯塔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疼了。世上只有水蓝儿和德拉科,他们俩会保证所有人的安全。除此之外的一切,当然什么都不是,而且蠢得要命。

不仅是她,不仅是她和伊诺克。还有菲利萨·加卡布斯和雷蒙德·贝洛克,布雷斯·扎比尼和潘西·帕金森,da和斯莱特林魁地奇球队的成员们,达芙妮、雷厄贝尔和塞勒涅·格林格拉斯,卢修斯和纳西莎·马尔福,埃洛伊斯·弗利和乔舒亚·夏普,还有雷古勒斯·布莱克……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包括那些他们自以为很高尚很动人的东西在内,其实什么都不是,而且蠢得要命。

什么都不是,阿斯塔想,而且蠢得要命。

阿斯塔还站着,站在伊诺克对面,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后悔。

昨天晚上她真应该吻他的。

大概那时她隐约觉得,只要自己留着些想做的事不去做,就能保证以后还有机会。她当时可能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再回想起来,就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愚不可及。即使现在看来,她再要吻他,他也不会像她很害怕的那样是冰凉冰凉的,可是,在昨天的情境下,她相信他无论如何会原谅她,但现在不同了。劫后余生当然令人喜悦,没有比活着更好的事了,可同时他们也都突然获得了重新斟酌昨天的孤注一掷是否还算数的机会,因为他们的生命好像都突然变得很长很长。

阿斯塔不知道伊诺克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战斗结束了,战争也结束了,他没有别人要找吗,就像阿斯塔也要去找达芙妮和格林格拉斯夫妇一样(她不能指望他们来找她,毕竟他们不知道她参加了战斗)?比如他妈妈,比如水蓝儿——在他背后的不远处,已经有人把水蓝儿和德拉科团团围住了,阿斯塔觉得他们亲热得像迎接主人回家的狗。

“你还活着,”阿斯塔说,她的语气半是责怪半是欣喜,“我也是。”

“谢谢你。”伊诺克说。

阿斯塔第一次见到他这样不整洁的样子。他的刘海一缕一缕地黏在额头上,血和汗的混合物从发梢流出来,裹挟着空气里的灰尘,在他脸上留下一道一道蜿蜒污黑的痕迹。他还紧紧攥着他的魔杖,用他生着茧的右手;他当然是在尽量控制,但她仍然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他的袖子被烧焦割破了好几块,阿斯塔知道自己也和他一样。

“我们谁也没死。”阿斯塔说,“谁也没死。”

“我看见你的守护神了,”伊诺克说,“它很美。”

伊诺克深色的眼睛在夜里显得晦暗不明,可是阿斯塔知道他正专注地凝视着自己。她感到自己胸膛里有生命的火焰在燃烧着——当然了,他们都蠢得要命,但只有活人才能犯蠢呢。阿斯塔不知道自己是否在为他的答非所问恼火,可是她知道自己觉得他真可爱,而且真的很想——

“我给你十秒钟,赶紧走。”她凶狠地说,心脏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猛烈地撞击着她的肋骨,“不然我就亲你的脸。”

伊诺克笑了。他的脸上满是污渍,但笑容是干净的。

“我不走。”他的语气很温和,“而且你想亲哪儿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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