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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菲摔了个狗啃泥,新做的涤卡外套也弄脏了。她先呆滞着盯着泥地,反应过来后捶地“呜呜”痛哭起来。

这是她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没有之一。

几个健全人到还好,不好的是李云收。

他下半身泡在水沟里,受伤的脚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显然,又断了。

李云收头朝后仰着,眼泪哗啦啦流下来,嘴张得大大的,像是在惨叫,却因为过于疼痛发不出一点声音。

“儿啊,你不要吓娘”李母是第一个发现的,她连滚带爬扑到他身边,只会号啕大哭,“他爹,你快来啊,快来救救云收啊。”

李明实坐在地上捶着老腰,半天爬不起来。听到老婆子的叫声,他扶着腰回头,看到惨状他也着急,连忙招呼小儿子,“云喜,云喜,你赶紧去看看你二哥呢。”

他自己撑着地慢慢站起来,不等站稳就踉踉跄跄冲过去。

大儿子死了,小儿子还小,只有这个二儿子是他最大的指望,可不能废了。

李云喜毕竟年幼,一个人如何搬不动受伤的二哥,急得直抹眼泪。

车把式帽子歪了,裤子脏了,骂骂咧咧走到驴子旁边,从褡裢里掏出一把和着粗盐的豆子。

闹脾气的驴子立马主动凑过去,嗬哧嗬哧嚼了起来。

老把式趁机抓住笼头,把驴车拉回到李家那边,怒道:“有你们这样坐车的吗?稳稳当当坐着多好,现在还把我的驴弄伤了,咋赔。”

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嘛?

李明实又气又急,拍着胸脯气得说不出话来。可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地,他还得求着老把式,这叫他如何咽得这口气?

李云菲从地上爬起来,先掏出手帕使劲擦着脸上头发上的烂泥。听到这边的争执,她脸色铁青,既恨二哥作妖,又恨老把式敲诈,更恨尤静仪不听话。

只要尤静仪乖乖死了,她就不用遭这份罪。

“老师傅,你想怎样?”

&n|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bsp; “加钱,不加钱我的驴就不干活。”老把式拍拍驴的脑门,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

“三块,不能再多了。”李云菲转了转手腕,刚刚摔下来时她撑了下地,现在隐隐作痛,但愿不要受伤。

老把式加到钱也不我话,堆着笑脸去搀李云收。看到李云收的惨状,他故作关心道:“哎哟,老兄弟,你儿子看情形不太妙,要不是我送你们回县城?”

“不了,回生产队找赤脚医生包扎下就成。”李明实舍不得儿子,也舍不得钱,思考再三,还是钱更重要。

再说,二儿子现在是“待罪之身”,万一公安反悔他们就是自投罗网。

李云收疼得嘴唇直哆嗦,他到是想回县医院找正经医生看,可他眼下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抬上驴车。

可恶的驴子还回头,对着他“咴咴咴”吐气,好像在嘲笑他。

李云收无可奈何,对亲爹也产生了怨恨。

接下来,驴子跟李云收都安安分分的,一不会就到了李家沟。

刚把李云收安置到炕上,村支书背着手就到了。他和老把式擦肩而过,走了几步又回头,叫住了老把式,问道:“老同志,你哪个生产队的呀?”

面生的很,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老把式憨笑,“支书同志,我是陈家湾的。”

老把式回答毫不迟疑,打消了村支书的疑虑,他摆摆手,示意老把式可以离开。陈家湾,可能是哪个他不熟悉的犄角旮旯。安平县那么大,不可能每个生产队他都听说过。

李明实也听了一耳朵,他整整衣襟,点头哈腰凑到支书跟前,“支书,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呵,一阵妖风把我吹来的。李明实,你个王八犊子,瞧瞧你干得好事!尤招娣这事全县通报,我的老脸都给你丢尽了。前几天公社书记还把我叫过去,亲自臭骂了一顿知道不。”

“还笑,亏你还笑得出来。我们生产队的先进算是泡汤了,你等着社员同志扒你的皮吧。”

老支书气得满院子转圈,指着李明实的鼻子就是一通骂。

李明实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嘿嘿傻笑,希望就此蒙混过关。

老支书越看越生气,踹了几脚才罢休,“我告诉你李明实,接下来你在生产队乖乖参加劳动,给我夹着尾巴做人。”

“支书,咱可是自家人,你不帮我谁帮我?”李明实苦着脸,“我家云丰多好的孩子说没了就没了,云收也受了伤,我”

说着他就往地上一蹲,抹起眼泪。

这些到也不是假话,李明实心中悲凉,难道这就是背叛的下场吗?

不,想到藏在梁上的两根金条,他惶恐的心坚定起来。无毒不丈夫,他不可能放着五根金条不要。怪只怪尤招娣不肯好好死,她死了就什么事都没有。

村支书发了通火,警告李明实一顿就离开了。

正好大队里的赤脚医生也到了,他背着个旧药箱,被李云喜拖着跑,累得气喘吁吁。

见到李云收扭曲的腿他也是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李明实啊,这伤太严重,我就是个赤脚大夫,头痛脑热我还能应付,这个真不行。别耽误,赶紧送县医院。”

“怎么就不行呢,隔壁生产队的猪摔断腿还不是你接的骨?”

“那是猪,这是人,完全不是一回事。”

说完,他背起药箱掉头就走。

开玩笑,猪骨头接不好就接不好,这人的骨头要是接不好,李明实肯定打上门去。

“欸,欸”,赤脚医生速度飞快,李明实怎么追都没追上。

他叹着气,只好去找生产队的老李叔。老李叔解放前在是在药店当学徒,现在生产队有人不舒服还会找他开点药。

死马当活马医吧。

老李叔六十多了,精神头还好得很。听李明实这么一说,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丑话说在前头,我只能试试,你们可不能找我麻烦。”

李明实自然同意。

老李叔背着手,吩咐李母烧开水,安排李云菲找干净毛巾,又让李明实按住病人的双手双脚。东西准备齐全,他把毛巾叠成小块塞到病人嘴里,然后摸到伤口用力一扳。

只听得“呜”的□□声响起,李云收痛得快撅过去,他汗如雨下,双手双脚剧烈挣扎。

“儿啊”,李母心疼的又开始抽泣。

老李叔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然后拿出一个散发着浓重中药味的陶罐,“先说好了,这是我自己调制的伤药,你们愿意用我就用,不愿意用我就不用。”

“用,当然要用。”李明实连忙点头。

此时他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不用这个草药还能怎么办?

很快,李去收的伤腿上涂满了厚厚的一层绿色草药,气味感人。

老李叔把手洗净,交待:“等药干一点我再拿木板固定,然后卧床休息。记住,伤筋动骨一百天,中途别瞎折腾,不然出了意外我不负责的。”

然后对着李明实做了个捻手指的动作,示意该付钱啦。

李明实会意,伸手摸向外衣口袋。

咦?缝在衣角的钞票呢?

李明实眼前灰蒙蒙,耳朵嗡嗡响,脑门子都是汗,那可是整整两千块啊!

丢了这么多钱,他家的日子可怎么过?

他再也站不住,扶着炕沿慢慢往下滑,人活着钱没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别急,也有可能他把钱忘在哪了。李明实开始复盘,今天一早先去医院,然后回家,找驴车,摔跤,回李家沟

嘶~他眼睛亮了,最大的可能就是摔跤时不小心把钱扯掉了。

对,他回去仔细找找,说不定就能把钱找回来。

也不说话,李明实像弹簧般跳起来,闷着头就往外闯。

老李叔也没在意,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庙,这点草药钱李家是跑不了的。

李明实兴冲冲往摔跤的地点赶,老把式赶着驴车正好从那路过,他冷笑一声,扬鞭赶驴,加快速度回城。

驴车驶进县城外的一个小村庄,停在一座马棚前。

老把式从车上跳下来,身手矫健,“老大哥,我来还车了。”

木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穿着短褂的老大爷走出来,见到驴车,他脸上笑开了花,“是你啊,果然守信用。”

“那是,做人诚信为本嘛。”老把式从口袋里摸出五块钱,“今天真是多亏你了老大哥,我加你两块钱。”

老大爷拗不过,还是接了。

车把式熟练的卸下板车,又把驴赶到圈里,添上草料,还好心的撒了把豆子。做完这一切,车把式拍拍身上的灰,道:“老大哥,咱这事你可得保密,要是让人知道你擅自借出生产队的驴车,事情就难办了。”

老大爷捏着五块钱,掀开外套,把钱揣到内侧的口袋,“知道知道,你就放心吧,驴子好好的在圈里吃草,哪都没去。”

“嗐,看来是我多嘴了,老大哥你心里有数就好。”车把式摆摆手,很快,身影就消失在蒙冡细雨中。

四周没人,车把式脚步一顿,钻进一个小树林。

半个小时后,只听得“扑通”一声,林子里传来重物落水的声音,紧接着走出来一个身穿中山装,脚踩皮鞋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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