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月如钩,合欢花香,几许繁星点缀着夜空,淡淡的清风拂过吹开沈连璋糊好的纱窗。

大丫鬟白茶忙上前压住纱窗,回眸却看不清自家小姐的脸上的神色,只觉得小姐此时宛若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任凭丫鬟们梳妆,知道自家小姐的心事,白茶却也只能轻声叹了口气。

原本小姐有个指腹为婚的姑爷,但姑爷家是安知府的得力干将没少在贪污上替知府卖命,虽没被抄家但被判补齐亏空后贬为庶民,三代内不可为官。

姑爷倒是个好的,早早便来退婚称不愿耽搁小姐,但小姐好像心有不舍,甚至不惜去乞求主母希望不要退婚她愿意同姑爷过那贫苦日子,主母不许,小姐甚至绝食。

却不曾想,今日竟被配给了丧偶的张远,小姐如今是认命了吗?白茶偷偷观察小姐的神色。

沈连璋垂目掩下万千思绪,嘴角泛起冷笑,听她们来道喜时说的什么好夫婿天作之合就觉得好笑,沈凌峰这么迫不及待地将自己送出去不过是因为她撞破了他的秘密罢了。

你既不让我好过,我又何须顾及这么多?

她摆手让梳妆的丫鬟们退下,看向白茶:“白茶,你可愿帮我?”

白茶忙不迭下拜:“白茶任凭小姐吩咐。”

“半炷香后,你至前院说我不见了,引他们至后山竹林。”沈连璋手指拂过宝石头面熠熠生辉。

得到白茶肯定的回复后,沈连璋借口先至后山竹林,她那日就是在这里撞到了那个人!哦不,可能不是人了。

她虽早便听闻她的好大哥有什么招魂流言,但她是不信的,毕竟大嫂的葬礼她全程参与,大哥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只是那天她在闲逛时迷迷糊糊好似被谁牵引一般无意识地便到了后山竹林,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手中多了一枚玉简,接着是大哥慌张跑来质问她为何要来这!不是说过了后山是禁地吗!

沈连璋也是才反应过来自己本来还在花园如何便到了后山?周围就她一人,随行的丫鬟们通通晕倒在花园。

此事的结果便是沈凌峰重罚了丫鬟们,看着她脸色阴晴不定,次日便通过主母将她许给张远,定在下月完婚。

沈连璋披了墨色斗篷,捏着玉简轻提裙摆,这玉简昨日浮现出一行字说是若想不嫁便引众宾客至后山,她不愿这般不明不白地就嫁了便想着赌一赌。

后山现下因她误闯之事增了许多家丁在看守,不大好近。

沈连璋只能蹲在树下等待时机,

谁知这时机很快便到了,视线里忽冒起了星星火光,看守的家丁们忙去救火,沈连璋趁乱跑进竹林,不知为何她有一种直觉往这边跑一定能看到她所寻的人。

竹林偶尔传来几声鸟啼,月亮被乌云掩去,夜幕上仅挂着几颗稀|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稀疏疏的星星,堪堪让她看到脚下的路,白底锦缎鞋踏在竹林里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唯有风吹竹叶发出的呜咽声,四周寂静得可怕。

不过多时,眼前柳暗花明出现了好似昏暗油灯发出的微弱光线,她心中一喜,再上前她便看到了正在对峙的三个人影,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那张本来已经被放进棺材的脸,以及大哥沈凌峰熟悉的背影。

她死死捂住自己因惊恐就要喊出来的声音蹲在树下,将玉简掰断,一缕淡淡的青烟飘散,做完这些她便在无限放大的心跳声里无声观察着这一切。

那边的对话还在继续。

“呵,怎么?想来阻止我?”

月色从乌云中探出照在安锦苍白的笑容上宛若索命的恶鬼。

“收手吧,回头是岸。”是个沉稳的中年男声。

安锦嗤笑一声,声音尖锐:“收手?说得轻松,我的委屈又如何平息?指望着无能的官府?还是指望着你们?若事实都有原由公道又还会恶鬼索命?”

“可是你现在是安锦,扬州谁人不知安锦是个善良的姑娘,败坏她的名声是你所期望的吗?”开口的是沈凌峰。

是的,她不是安锦,“安锦”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幽幽开口:“若你已经知晓这些,又是否还记得其实安府有对双生小姐呢?”

是了,安夫人曾经生了对双生子,大的叫安绣,小的叫安锦。按理说安大小姐应该在五年前就已过世,可如今这个……只有一种可能,没等沈连璋思考,那边已然轻叹出声:“我知道几年前去世的是安锦,不是你,安锦既然给了你新生的机会为何你要选择这条路?”

安绣莲步轻移,裙摆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哈哈哈……”

明明是银铃般的笑声,但是在这寂静的竹林里却似魔音入耳,月光照斜打在安绣脸上,留下一片阴影,她愣了愣,陷入回忆:

“十五年前,安府出生了一对双生子,府里大摆酒宴庆贺,原本喜气洋洋的氛围,席间不知哪冒出一名癞头和尚,不顾家丁阻拦直直冲进厅堂正中,在满堂宾客中大放厥词,说什么‘虽然双生并蒂是福运高照的象征,但贫道昨日夜观天象,老爷府中的双生子晚生一刻是紫气东来,但若早生一刻便是天煞孤星啊!还请老爷夫人谨记’,说完他拿出一方小小的平安符给安锦便消失不见。”

安绣顿了顿,虽然是在述说着悲惨的经历,但她的脸上却是一片淡然:“之后果真如那个癞头和尚所言,安锦受尽众人爱戴,再加上她本人十分善良,方圆百里都知晓她的善德。而身为姐姐的我虽然有着大小姐的头衔却是受尽安府人的冷落白眼,更可恶的是安锦还每次都摆出一副普渡众人的模样在我面前晃悠,我恨她!”

说完安绣又莲步移到廊下,摩挲着翠绿的竹子,余光撇向在不远处藏着的沈连璋,眸中悲喜不辩,迟疑了一下,又缓缓开口:“记得那日,母亲带着我和安锦去庙里上香,路遇劫匪,可笑的是安锦为了救我,不惜和我更换衣物,在她周旋劫匪之时,让我乘隙假扮成她外出求援。但我因跑得急便掉至陷阱晕了过去,等我醒来安锦却——”

安绣哑然失声,背对着沈凌峰不觉间已是泪流满面,指尖在摩挲间渗出血迹。

“于是你安绣大小姐便心安理得的霸占安锦的一切,是吗?”沈凌峰抬眸一字一句,宛若钝刀割在她的心上:“如果你是这般无情,那我想当初安锦救你便是最大的错误!所谓的天煞孤星都是你咎由自取!”

“是啊!我安绣就是这般天煞孤星!不仅克死了安锦克死了整个安府,还准备来克死你这个妹夫,怎么样是不是还不够恶毒?”安绣胡乱擦干眼泪,冷冷说道,却是没有转身。

“你能说出你心中所想甚好。”沈凌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既然安锦已亡,那我沈家与你再无瓜葛,念在安锦舍身救你的份上,我也懒得与你多计较你走吧。”说完,沈凌峰无力的转过身,嘴角压抑不住的笑意却仿佛松了口气,让身旁的道士做法后,便朝山下走去。

谁知没走多远便撞见太子带着乌泱泱一群官员正盯着他,表情严肃。

放眼望去连排的火把宛若通往地狱的指引,沈凌峰瞬间安定下来拱手道:“可是酒宴不合太子殿下与诸位大人的口味,怎地都来了后山?”

“有丫鬟说新娘子不见了于是我们在府中搜寻无果,便至后山,没曾想竟撞见沈公子,不知公子可否见到新娘子?”太子把玩着腰间的玉骨扇语气平淡。

沈凌峰不确定太子有没有听到他同安绣的对话,但他们交谈的声音不至于让大家都听见,稳了稳心神:“未曾见,那丫头从小就调皮,我这就派人”

“不必了,沈公子才唱完一出戏想必累得紧。”太子抬眸看向前方:“但是我很好奇,你唱这出戏的原因为何。”

沈凌峰头皮发麻向后望去,果然见安绣披头散发张着血盆大口就要朝他扑来,但他却仿佛十分欣赏这样的安绣,甚至还向安绣张开手稳稳把她抱在怀里,语气亲昵:“这么快就想我了?乖,只要再过几周,你把这些都忘了后,我们便能永远在一起了。”

太子等一众官员其实什么都没看见,但沈凌峰这个自说自话的样子配着风吹竹叶的呜咽声只觉得毛骨悚然,不少人已经暗暗在向后退了。

太子看着沈凌峰这番疯样倒是更好奇了,方才沈凌峰同安绣的对话被无限放大传入众人耳中,现在沈凌峰这个样子

太子抬脚正欲走进,身旁有官员上前阻止,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太子殿下,此地危机四伏,下官看来”

“子不语怪力乱神。”太子拂开官员一步一步向上踏去,却唯见风吹竹叶哗哗作响。

此时黛玉已经将安绣的魂放入养魂珠里,看向润玉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你特意安排的吧?”黛玉许久只吐出这几个字。

养魂珠里的安绣轻轻“嗯”了一声:“我这一生对不起的只有我的妹妹,我不想我做的事让她遭受污名。”

“你父亲的罪证也是你同沈凌峰里应外合揭发的吧。”黛玉又问。

安绣迟疑了很久似乎在搜寻这件事的记忆,才慢慢道:“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身为父亲不慈,身为臣子不义,这种不仁不义的东西凭什么活在世上?”

“沈大公子”

“别提他!那个畜生!”养魂珠波动强烈,安绣咬牙切齿:“明明说好只要我将证据给他他便为我隐姓埋名放我离开,谁知竟然要娶我!我不愿自尽后,他竟派茅山道士来招我魂!让我死了都不得安生!因为怕我记恨他,先是喊道士用术法清洗记忆,然后日日来刺激我恢复记忆看看清洗了多少,如此循环往复,若不是你们来得及时我恐怕会忘了是我和这个畜生里应外合揭发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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