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木歌川听到动静,腾的从靠后的椅子上坐起来,快步走到莫共病床前,此刻,夜晚凌晨一点,距离莫共被送到医院已过去四个小时,荒木歌川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几个小时内,荒木歌川真正感受到什么是生命垂危、状态恍惚,这四个小时的每一分每一秒,最深的恐惧在一寸一寸啃食他的心脏,那样害怕!那样无力!

这时荻岛仓末站在莫共身边,不由自主的荒木歌川顺着荻岛仓末的目光,那道光的终点,竟是莫共的脸庞,且那般专注,一股烈焰般的愤怒瞬间升腾到荒木歌川紧皱的眉头上,自己不得已请来南京陆军医院医术最精湛的医生诊治,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莫共的脸庞又被人这样关注。

刚才荻岛仓末要给莫共诊治,所以自己才将靠近莫共床边的椅子让出来给荻岛仓末,没想到这位医生竟然一直坐在那里,没有挪位。|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荻岛仓末一整晚都在莫共病房里,正常情况下,医生诊断过后不就应该离开吗?难道其他病房不需要医生……荒木歌川正要坐下来,和莫共说话,莫共随即又晕过去,脸色忧绝惨白。

又过几分钟,莫共才再次醒来,荒木歌川迫不及待将身子探入莫鹤秋与荻岛仓末中间,荻岛仓末见状,识趣的离开,荒木歌川随即坐在荻岛仓末刚刚坐着的椅子上。

莫共五官紧紧拧皱在一起,醒来以后好像感受到了毒药的作用,胃里有一些东西翻江倒海的翻滚,十分痛苦,莫共还未看清眼前人的脸庞,便直接吐在了地上,在昏迷的这段时间,莫共感觉自己亲自到鬼门关走了一遭,悬入深海的窒息与无力此刻深深裹紧自己。

莫鹤秋面容忧愁,轻声唤道:“共儿,共儿……共儿……”

荒木歌川不顾莫鹤秋还坐在旁边,同样急切问道:“共儿,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

坐在后面的荻岛仓末露出同样担忧的神色,已经用过解毒的药物控制,为何她还是这么大的反应。

莫鹤秋听到“共儿”两个字,看了一眼身后的明少福。

莫共意识有些模糊,但还是清晰的听到这一声“共儿”,脑海里反应一会儿,这是荒木歌川的声音,反感的情愫即刻生出来。

“我……我也不知道……”莫共努力回忆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一切。

荒木歌川眼睛发红:“是谁敢造次?我杀了他!”

是谁敢造次?谁?当时,自己正在司法部办公室走廊里走着,忽然后面伸出两只手,一块手帕捂在自己脸上,随即自己便没有了知觉……那个时候,是下午六点以后……

荒木歌川急切询问:“你可还记得什么?”

“我……”

突然一个人来势汹汹的闯进病房,莫共正要说什么,被来人打断,看到他的脸,莫共忽而觉得自己内心无限委屈,也在瞬时,有了莫大的安慰。

张甫程听说莫共中了毒,急匆匆的冲到医院来,不顾他和莫共的特殊身份,也不顾那名叫荒木的日本鬼子也许会对自己有怀疑,在路上张甫程便想,到了医院应该会撞到那名鬼子军官,但自己名义上是莫共表哥的身份,来看望表妹也算是合情合理。

荒木歌川被张甫程这张脸吸引住,这病房还真是热闹啊,一下子挤满了人。

荒木歌川在心里想着,这个叫张甫程的是莫共的表哥,已经很久未出现在自己视线里,来看望她是非常合乎情理的事情,且两人的对话和神色也未看出有什么异常,自己不要想多,嗯,一定是自己想太多,表哥表妹也没什么……荒木歌川一边盯着张甫程的脸,一边安慰着自己。

看到这情形,荻岛仓末离开病房。

全身细胞都揪紧的张甫程,看到莫共醒过来,一颗心终于松了些:“共儿,发生什么了?你还好吗?”

这一声亲昵的“共儿”又刺激了荒木歌川已经平和的神经。

莫共柔声说道:“我没事,表哥……你不用担心我。”

莫共紧紧锁住张甫程的目光,其实是在向他传递信号——自己挺了过来,这让荒木歌川看了去,极不舒服。

张甫程看到旁边这位自己的“姨父”和“管家”,礼貌而不失亲切的问候:“姨父,明叔。”

莫鹤秋非常配合的点了点头:“甫程怎么过来了?”明少福也点头示意,算作回应。

张甫程:“我听说表妹被送到医院来了,十分担忧。”

三人行云流水,像是很久之前排练过,丝毫看不出破绽,莫共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万分憎恨父亲的心此刻稍微存了一点感激。

这时,荻岛仓末再一次进入病房,明少福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张甫程和这名日本医生。

此刻的莫共脸色苍白却是别样的唯美,躺在病床上,如一只薄如蝉翼的仙子,而后面的那两个男人却都看到了这一幕,荒木歌川心里似有很多蚂蚁在搅动,他最想藏在心底的珍宝一下子曝光在众人面前,他……

张甫程看到莫共醒了过来,已从医生那里得知莫共无大碍,他担心久留在这里会引起这名鬼子军官的怀疑,便打算离开。

张甫程说了告辞之意,莫共只得将自己的不舍之情忍在心里,张甫程转生向后两步,正好站在荒木歌川和莫鹤秋身后,忽然放慢脚步认真望着莫共,双手慢慢动着,好像在做一个什么动作,莫共明白这是甫程教官要给自己传递信号,张甫程双手打了一个暗语,莫共模糊中看到了那个手势:“李士邨下毒”。

莫共虚弱的表象下,尽量使自己的大脑飞速运转,李士邨?难道给他下毒的人是李士邨?但莫共仔细回忆了自己中毒之前见过的人,下午确实在走廊上看到过李士邨,但是自己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且这个人一直在讨好自己,怎可能会给自己下毒……

反而有一件事,莫共非常想不通,下午大概五点多的时候,明叔忽然来到自己办公室,这是明叔第一次来这里,她非常开心,欢欢喜喜的和明叔聊天聊了很久,自己煮了茶给明叔喝,甚是开心,六点多之时,明叔说要离开,莫共出去送他,明叔刚走,莫共返回办公室,刚回到走廊,突然被人捂住口鼻,然后晕了过去。

莫共的思绪又回到甫程教官给的那个暗语上,可是甫程教官下这样的命令一定是有道理的,难道是甫程教官已经知道是李士邨给自己下毒?不管怎么样,甫程教官的命令,自己都要坚决执行!

莫共仔细回忆李士邨这个人,李士邨虽然对自己格外关照,但是作为特务委员会主任,莫共来南京的这一年,李士邨指挥爪牙大肆残害所谓的“抗日人员”,风声鹤唳,只要沾点边,都被他的耳目抓去,审讯时手段极其残忍,无所不用其极,无论是不是真的抗日分子到最终都是在狱中熬不过毒打而亡……对普通民众绑架勒索,垄断物资,无恶不作,嚣张至极……莫共暗自琢磨,这些魔鬼,能除掉一个是一个,省得借他们的手刺杀。

无论如何,按照甫程教官的吩咐做……

踏出病房的张甫程悄声走在医院走廊上,细细沉思耿中石给自己的这个任务,深夜十二点,老师忽然通知自己,说莫共中毒了,现在正在南京陆军医院,他正要离开去往南京陆军医院,老师忽然拉住自己给了这么一个任务——授意莫共“李士邨下毒”。张甫程想不明白为何老师会这样做,老师怎么知晓是李士邨下的毒?既然知道李士邨要给莫共下毒为何不阻止,好像这一切都在老师的预料之中……张甫程越想越觉得蹊跷……

张甫程也不知道为什么,询问耿中石,耿中石只说“照做就好。”张甫程非常焦急要来看望莫共,所以对于这个问题便未再纠缠。

那个什么表哥终于离开了,这时,荒木歌川温柔问道:“你还记得吗?昏迷之前你都看到了什么,今天一整日身边有谁?有谁去过你办公室?最后一次见的人是谁?”

“最后一面……”莫共声音十分虚弱,假装沉思一会儿,却瞟了一眼明叔,说道:“好像是李主任。”

“李主任?”

“对,特务委员会主任李士邨。”

“他可有说什么做什么?”

莫共继续回忆着:“李主任他……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大概是下午四点的时候,我从办公室出来,看到李主任从走廊另一边过来,嘴角微微笑着,离得太远所以我也没有和他打招呼。”

荒木歌川随即唤来门口的牧野和宏,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牧野和宏执着这句低声却坚如磐石的命令离开了,半个小时后,李士邨被投入荒木联队野战部队的监牢。

荒木歌川还想问什么,但是昏昏沉沉的莫共再一次入睡,这时,荻岛仓末走到荒木歌川身边,委婉恭敬的向荒木歌川和莫鹤秋陈述:“大佐阁下,莫先生,病人此刻体弱,需要休息。”

荒木歌川着重看了眼荻岛仓末,还未言一语,莫鹤秋和明少福随即起身离开:“谢谢荻岛医生,让共儿静养,我们离开,我们离开。共儿就麻烦荻岛医生了。”

荻岛仓末拱手作揖:“荻岛定竭尽所能。”

荒木歌川看着这位荻岛医生与莫先生这般一来一往,好似十分亲近,内心升起无尽的不悦。

莫鹤秋和明少福走在医院走廊上,神色凝重,莫鹤秋本想与莫共好好说说话,但是莫共看起来神智还没有那么清楚,况且荒木歌川一直在和她讲话,莫鹤秋作为父亲都不好插进去,也不好打断荒木歌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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