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内,柳青正愁眉苦脸地在主房外踱步,老爷已昏迷两日,太医、玉善堂的大夫皆束手无策,还有太医直言,国公爷陈年痼疾颇多,沉积至今,油尽灯枯,实在难以回天乏术,饶是华佗再世,也是无策,建议国公府早做准备。

老爷早年四处征战,因伤退出军阵后,又伏案参政多年,当年还帮皇上挡过一剑刺杀,正如太医所言,痼疾颇多。当年大小姐出事,老爷一病不起,幸得李神医相救。只是李神医也曾断言,老爷此病若是再发,神仙难救。所以这些年,他都尽力劝解老爷安心颐养天年,奈何老爷心思细腻,总是忍不住操心儿孙之事,这才引发病情。

“青爷爷,外公如何了?”一道急促颤抖的清丽声音飘入柳青的耳内,他猛地顿住脚步,一脸惊喜地回头。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爷他,不太好。”柳青垂眸擦泪,老爷这些日子,不过是吊着一口气,就是为了等小姐和公子回来。如今小姐回来了,公子那边,只怕是有些艰难。

“我去看看外公。”苏锦见青爷爷抹泪,心中一块巨石沉了下来,压得她险些踹不过气来,脸上也瞬间失去颜色,苍白如雪。

来不及行礼,苏锦避开柳青,快步跑向主房的卧室,一时紧张,推门入内时竟差点被门槛绊倒。

后头的付诗璟隔着几丈远,见她摔倒在即,身形一动,一阵风声自菁菁耳边擦过,下一刻,苏锦的手臂被钳住,身子也借力稳住了。

急急道了声谢,苏锦未曾看他,满眼都是里间掩映在珠帘后头躺在楠木床上的柳国公。三两步奔至床前,苏锦跪在床边,一声声唤着外公,泣不成声,语调哀鸣,听得旁人心生动容。

菁菁也跪在一侧,面容哀戚。付诗璟见状,悄悄对子宁和柳青做了个动作,一道退出了房间。

“青爷爷,国公爷的身体究竟如何,还请如实告知。”行至院子里,付诗璟向柳青抱拳,语气真挚地问。

柳青知眼前的少年是国公爷看好的孙女婿,公子不在,两位小姐都是弱女子,若有这位少年在一旁帮扶,小姐们也不至于束手无策。思及此,他如实道明了老爷的病情,并将太医及李神医的忠告也一并说了。“如今,老爷不过是靠千年人参吊着一口气,何时醒来也不可知,不知付将军可有好建议?”柳青长叹一口气,恭谨地问诗璟。

付诗璟沉默,方才他望了一眼国公爷,已是出气多进气少,面容枯槁,与他之前见到的判若两人,如今又听柳青这么一说,想来真如太医所说,时日无多了。

“可有通知苏公子?”

“通知了,消息是同时传给小姐和公子的,只是公子毕竟是朝廷命官,无召不得入京,也不知老爷能不能等到公子回来的那一刻,这些日子可能还需付将军多费心了。”柳青说着就要下跪,柳苏两府只剩小姐一人在京,若国公爷真有不测,也只有拜托这少年了。

付诗璟连忙扶住对方的手,使力不让对方下跪,“青爷爷,我既尊您一声爷爷,菁菁又蒙柳府教养长大,自然会尽心尽力协助柳府度过难关,您|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这一跪,岂不是折煞晚辈。您放心,在苏公子回来之前,我定当倾力,青爷爷有何事宜,尽管吩咐。”

隔日,柳国公似是感应到两位孙女的呼唤,颤悠悠地睁开了双眼。苏锦同菁菁欢喜不已,衣不解带地伺候在床前,使出浑身解数逗柳国公开心逗乐。当晚,柳国公喝下一碗鸡丝粥,脸上也渐渐有了一丝气色。

付诗璟则进了宫去复命,靖康帝对他又是大加赞赏了一番,还颇为好奇地问到了他失踪之事。付诗璟拿不准靖康帝是否已知他的身世,只含糊地说当日落崖后被一人家救下,养了月余的伤才返回周家军。靖康帝听完并未怀疑,只嘱咐他日后别再大意,便放他出宫了。

下午,宫里便来了一道消息,皇上欲三日后设宴,款待北胡使者,着付诗璟参加。驿站那边也收到消息,布日固德打发走传信之人,一边换衣裳一边同国师闲谈,“这离阳皇帝,议和一事答应的挺爽快,如今却晾着咱们,连欢迎宴都要安排至三日后,等这和约谈下来,咱们草原上的野花估计都败落了吧。”

“离阳人信奉以静制动,据臣猜测,他们这是想引得咱们按捺不住,再借机谈条件。小可汗不必着急,如今已然入春,再过月余,察伦布上便是绿油油一片,咱们北胡骑兵也就不怕缺粮短衣了。届时一鼓作气,还怕离阳不按咱们的要求来。”国师抚着长须不疾不徐地分析道。

布日固德扯了扯身上别扭的汉人服饰,哼了一声算作赞同,“走吧,咱们去逛逛这闻名天下的第一城”

负手走出驿站,布日固德眯了眯眼睛,皱眉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似是非常不习惯这混合着柳絮的湿润空气。

负责接待的礼部官员早已候在一旁,见状眼里闪过一丝鄙夷之色,随即低头询问布日固德有何吩咐。

布日固德摆手,国师立即心领神会,对着官员道,“我们小可汗想要独自逛逛你们的云州城,大人不必跟来。”

官员拢眉,一脸为难,抬头正欲开口,对上布日固德的眼,立即被那双面露凶光的阴鸷双目惊住,只得呐呐道了声喏。

布日固德一行四人撇下官员,一路闲逛至朱福大街,正当他兴致昂昂地拿起一把制作精良的匕首上下端详时,一道推力蜂拥而来,撞得布日固德一个趔趄,摔在兵器铺上,兵器哗啦啦地掉落一地。铺子主人不干,窜出来揪住布日固德的衣襟一阵叫嚣,嚷嚷着要他赔偿。

布日固德被对方的胡搅蛮缠气怒,瞪起眼睛便吩咐侍卫将此人拿下。老板见侍卫拔刀,心中惊恐,手上动作哆哆嗦嗦撤了,嘴里开始说着求饶的话。

“公子且慢,此事乃是我家公子的不对,不该当街纵马,这才惊得行人撞到了您。那老板不知缘由,只是心疼自己的铺子被人撞倒了,还请公子大人有大量,放过他罢。”一道声音插了进来,伸手拦住了拔刀的侍卫。

柳青有些无奈,今日他收到消息,公子已近京城,他便带了人来迎接。许是担忧国公爷,公子一进城便纵马狂奔,一路虽小心避着行人,但依旧有意外发生。为避免引起纷争,柳青便跟在后头善后。

“你是什么人,明明是他先动的手,我们小,小公子为何要放过他。”侍卫挡在柳青面前,刀却架在老板的脖颈上,引得老板瑟瑟发抖。

一旁看热闹的人开始聚集,将他们围成一圈。

柳青有些头疼,他不想在此处费太多时间,老爷今日醒了,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处理。但他又不能告知自己的身份,免得旁人猜到公子的身份,引得言官对公子当街纵马的事口诛笔伐。

半拘身子,柳青恭谨地朝布日固德道歉,“咱们离阳素来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公子不必知晓我是谁,只是仅仅因为几句争论就要打杀对方,实在有违人理。若公子气不过,还请留下名号,待我家公子处理完急事,定上门赔罪,不知公子觉着如何?”

布日固德眯了眯眼睛,若不是那老板先动手,他顶多咒骂行人两句。不过,他也深知这是在离阳,打狗还得看主人,察可拓这次虽赢了,但也没有强大到打进这云州城来救他,故而,忍一时之气也是有必要的。

挥手示意侍卫让开,布日固德将手中的匕首扔回铺子,转身离开了。

柳青朝着几人离去的背影鞠了躬,又赔了些银子给兵器铺老板,挥散人群后快步回柳了府去。

因着苏晓回京,柳国公醒来后心情颇好,第二日竟能下床走动,苏锦和菁菁极为开心,只是苏晓和柳青等人心中一沉再沉。昏迷三日,被太医判无药可医的病人,怎会因为亲人回来就如同没事人一般。苏晓担心,这便是民间百姓们常说的回光返照之象。

“青爷爷,太医当真认为外祖父大限将至?”苏晓坐在柳府前厅的太师椅上,不死心地问。

“千真万确,老奴当日还道是太医老眼昏花了,又着人请了已赋闲在家的佘老太医前来把脉,皆是如此说。”柳青信誓旦旦道,神情激动,仿佛下一刻就要举手起誓般。

连佘老太医都如此说,此事应当做不了假,若这真是外公的大限,如今能做的,便是让外公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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