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个陈叔的真名叫做萧千藏,是当年赵元长在白虎军麾下的一名探军,两人关系甚好,称兄道弟。在一次被敌军围剿中,萧千藏身受重伤,赵元长冒死救之。萧千藏大难不死,但腰背伤得太重,再也不能穿上盔甲行军打仗了。

萧千藏因伤退役,回到家乡太原。恰逢北汉建立,萧千藏因刺探经验被物色成为密探,易容入周,以庖厨身份在民间收集各种情报,代号“鹡鸰”!

但他乔装得再好,还是被赵元长识破了。为报当年的救命之恩,萧千藏决定投诚。然后以狱厨陈叔的身份继续做北汉与后周之间的双面间细。除了为北汉提供一些破坏力不大的情报外,还有帮助后周破解北汉的一些秘密指令。平日,他们就是通过在狱中送饭的时间,互传消息。

正因为萧千藏就是鹡鸰,鹡鸰就是陈叔的关系,所以赵元长早已知道萧千藏不可能给李玉瑶下毒。而李玉瑶既然已经供出沈聿,也没有畏罪自杀的可能。所以,能够轻易地从萧千藏所送的狱饭里杀害李玉瑶的只能是北辰司内部的人。尽管赵元长不希望是这个答案,但排除了所有不可能之后,剩下的即便看上去再令人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元长……”萧千藏吃力地说,“如你猜测,是那个人。”

其实,自失踪案开始调查起,赵元长早就对一个人深有怀疑,只是一直没有证据。而在李玉瑶死后,为了引他出来,赵元长才把萧千藏暂时收押,但这只潜伏在北辰司的老鼠却迟迟不对萧千藏动手。于是萧千藏心生一计,铤而走险,在狱中和狱卒和其他囚犯赞扬最近的狱饭好吃。果然,那人别有用心,利用了这一点,到处散播“神仙饭”的传言,制造北辰司的混乱,欲趁机劫走几个关押在北辰司的间细,顺便灭口萧千藏。

“嗯。千藏,你先别说话。”

萧千藏握紧赵元长的手,道:“即便没有这次,我自知自己命不久矣。”

“千藏……”赵元长一脸疑惑,不敢相信。

“元长,先听我说完。所有的北汉间细,来中原之前都会服用一种慢性毒药。如果身份没有败露,且任务进行顺利,每两个月就会有上面的人密送解药来缓解,否则就会像患上肝病那样,慢慢衰竭而死。但是在胜桃居一事之后,距离我上次服用解药刚好两个月,就再也没有见过有人送解药来了。所以,他们其实已经怀疑我了。即便这次我再出去,也不过死命一条了。”

“千藏,我会让柴太医给你最好的医治。”

萧千藏摇了摇手,道:“他们的毒药都是专门配置,解药也一样。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即便没有毒药,从前的腰疾,也会让我慢慢变成一个废人。元长,我已经死过一回,是你救的我,能够在这世上多活一阵,我已经满足了。只是,我这副身躯已经不复当年,恐怕我是没福气看到中原统一的那一天了。”

赵元长鼻翼微张,神情怅然,轻声说道:“千藏,你先歇息,别说话了,好吗?”

“元长,听我说,能够帮你引出北辰司这只老鼠,足够了。只可惜,我无法判断,他到底是哪一方的间细,是我无用。”

“千藏,别这么说。这次你功劳最大。无论他是哪一方,跟慕容震翾是脱不了干系了。”

“也是,能够在你赵元长眼下通风报信,还能无中生有,慕容震翾安插的这条线够绝了。呵,这行事作风,也够配得上慕容震翾大名。元长,帮我审审他,我真想看看,昆仑是不是就是慕容震翾。”

“怎么?你也怀疑他是昆仑?”

“早就怀疑了。就是没有证据。这只老鼠,兴许就是个突破口。剩下的,就看你了。还有,‘东风’,你也得好好地,帮我揪出来。”

“那千藏你,无论如何都要养好身子,把命延长些了。”

“呵呵,好!就当是给你点压力。我要是长命百岁,你是不是得查个几十年啊?”

“好了,千藏!别说太多了。柴太医给你配了药,我让林刊给你送来,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好好活着,看到中原统一那日,你我再畅快痛饮!至于你的身份,我自有安排。你先安心在北辰司养病养伤,现在抓到老鼠了,这里安全了。”

“好!赵使给我的任务,我当尽力完成!对了,元长,此事勿要怪贺姑娘,这都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她只是出于善意,反而被我利用了。”

“她确实善良。”想起刚刚贺一一为了萧千藏长跪在北辰司门外,连发烧都不自知,赵元长的眼神突然变得柔和起来,淡淡地说道。

语毕,赵元长安排了几个心腹司役守着萧千藏,便动身去司狱,看看那只潜伏在北辰司的老鼠。

这只老鼠,被关在了司狱一个特别的审讯室。这个审讯室的隔音非常好,无论人在里面怎么喊,外面都不会有任何声音。赵元长之所以这样安排,是他暂时并不想把这次抓到的老鼠身份公诸于世,避免打草惊蛇。尽管北辰司里,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弟兄都难以置信,但他们也被下了命令,严格保密,不得把此事声张。

只见那人双手已经被捆绑在木桩上,右臂上以及左手断指部分都被包扎过。这是赵元长特地交代的。赵元长是个惜才的人。能够在北辰司潜伏的人,首先都需要像那些候选人一样,经过重重选拔,才能成为北辰司一员,然后再潜伏下来。可见,此人本身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精英,还要在赵元长的眼皮底下做到滴水不漏,那需要多冷静睿智才能完成任务。可惜,他从一开始就不属于北辰司。

赵元长款款地走进这个有着良好的隔音的审讯室,并且支开了所有狱卒。他看了看被绑在木桩上的“老鼠”,一脸从容,丝毫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但心里难免有说不尽的惋惜,以及被弟兄们背叛的痛。

“为何背叛北辰司?”

那人不屑一笑,“要杀便杀!无需废话!”

“放在北辰司的大好前途不要,你偏偏为那个人卖命,值得吗?”赵元长冷冷一笑,道。

那人保持沉默。虽是为别人潜伏在北辰司,但赵元长待弟兄如手足。北辰司的人相处起来就像一家人,这种情谊,除非是草木,否则是个有良知的人都能感觉到。

“我知道,你加入北辰司之前,受过比北辰司更严厉的训练,而来到这里,自然也学得更多了。你刚刚保持沉默是对的,但这样反而暴露你就是为那人卖命。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那人把头扭到一边去,继续沉默。比起审讯的技巧,他与赵元长还差几条街呢。

“其实,我是挺欣赏你的。毕竟能够留在北辰司都是精英。但你终究还是差了点火候,做事积极,但急了些,所以在李玉瑶死之前,你早就暴露在我眼前。”

那人呼吸稍稍大了一点,这点气息,让赵元长知道那人好奇想要知道自己何时暴露。“怎么?想知道自己何时暴露?好,我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第一次去玉香瑶探访,明明就只有我和林刊两人,而且去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失踪案。但你那日在路上与我遇见,却说自己是为了失踪案在附近排查。那瞬间起,我便对你有了怀疑。当然,还有一点更让我确定你身份可疑,我从未跟任何人透露,那晚走失的是个女童,你又如何得知还有女童失踪呢?难怪,那晚我和林刊在玉香瑶一无所获,原来,你已经去通风报信了。你真的是,煞费心机啊!”

那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不曾想到,赵元长居然这么早就锁定了自己。

“当然,还有密室里的刺绣。自从我确定是你那日起,很多行动,我都秘密进行,所以,你肯定不会知道,那晚围捕玉香瑶,我们当中早就有人潜入里面,可都没发现那张刺绣,偏偏是你搜完之后才有。那说明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了。

还有,你是不是特别想知道,自己为何最终落网?那是因为,陈叔也是我们北辰司的人。我们的人又怎么会毒杀这么重要的证人呢?

蒋甯啊,你说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会感激你吗?”

蒋甯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赵元长,大声吼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不错!还是有点志气的。不愧是我们北辰司看中的人。”赵元长冷冷一笑,“不过,我倒想看看,这司狱里有谁,可以让你如此犯险,非救不可。”语毕,赵元长便转身离开,然后小声地给门外的狱卒交代。

蒋甯绑在木桩上大声吼叫,“赵元长,要杀便杀,别墨迹了!给爷我来个痛快!哈哈哈哈!”

蒋甯是慕容震翾的人无疑,可慕容震翾真的是昆仑吗?看来,无论是否要调查魏皖的字迹,相国府是必须要潜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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