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仇敌 >   第20章 分宠

韩兆身体骤然一紧。

萧静姝手指摩挲着他的下颌。

手上细腻的触感告诉她,这一块,不是泥土,而是皮肉。

她的目光向下望去,掠过他的脖颈。他不知何时衣衫被扯乱,衣襟微立起,正挡住他喉间。

萧静姝目光幽魅,她的声音在这清冷房中,如若女妖:

“韩元,你告诉孤,你挪到面上的东西……是从这里拿来,还是……这里拿来?”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他衣襟处的布料。明明没有碰到肌肤,却如若已将人寸寸侵略吞噬。韩兆呼吸浊重,萧静姝的目光倏忽停在他下身——

韩兆骤然磕下头。

月光如洗,照出他一片坚毅后背。他直直跪在地上,伸出手来,慢慢拉开自己衣襟。衣襟之内,他的喉结凛然。再也不是她初次见他时,脖颈圆滑无凸起,和宫内太监们千篇一律的模样。

他闭上眼,如若引颈就戮的烈马。胸前一片刚硬的锁骨,也因着他的动作现出一半。他哑声:“圣人……”

“韩元。”

萧静姝忽然打断他。

韩兆止住声音。萧静姝伸手,合拢他的衣襟。韩兆骤然睁眼,萧静姝闲闲靠在椅子上,从容道:“孤的御前太监,莫非就这样迫不及待,想要向孤展现,他能做探花郎的本事吗?”

她的表现,就像是未发现他的喉结。

韩兆怔怔看她。萧静姝又道:“怎的?难道你还有什么话要对孤说?”

“……”

韩兆望着她。她的面容在惨白月光下,一派闲适从容。他咬了咬牙,低声道:“臣……无话。”

“那便好。”

萧静姝笑了一声,站起身来:“韩元,今日的事,你不必担心。你那位小宫女,是个知道审时度势的,为了她的脑袋,她也不会将今夜的事说出去。而沙秋明想要害你,今次不成,他怕打草惊蛇,大约不会再对你下手。孤猜测着,他大约会想些别的法子,让孤这养心阁死几个不甚重要的宫人。这些宫人也是‘染天花’而死,虽然分量比不得你,但却也足够齐新柔喝一壶了。”

她说着话,手上还把玩着他的一盏粗瓷茶杯:“沙秋明的算盘打得不错,不过,孤却不能同意。你,孤要保,齐新柔,孤也要保。他想要对养心阁宫人下手,借刀杀人……”

她笑了笑,将茶杯放回到桌上。

茶杯发出一声轻响。她说:“孤,会比他更早,让他再无可借刀的时机。”

她的话语从容。

就像是,她已在这宫中,同这阴谋诡谲之事斗争许多,游刃有余。又像是,她身在一池污泥之中,泥水肮脏,但她立于其间,分毫不惧。

她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

屋内,风止,心未静。

萧静姝道:“夜深了,韩元,明日,就会是个不一样的天了。”

次日一早,萧静姝便解了养心阁内众人的禁足。

她言道是,她与韩兆等人,都由太医诊治,并无病症。而其余众人,还未确认的,都搬去一处偏僻宫殿,由金吾卫看守。

养心阁内,又恢复从前情形。

韩兆能明白她的打算。

被移到偏僻宫殿去的众人,被金吾卫看守,沙秋明自然没了下手的机会。而养心阁内,萧静姝已然说了“没有天花”,那不管还有没有天花,都该是没有天花。

这种时候,即便沙秋明再毒死宫人,也是枉然。为着圣人一言九鼎的颜面,这些宫人都不会被当作“天花”埋葬,因此,死再多人,此时也已是无用。

韩兆今日不当值。

他院外看守的那两人早已离去,他在院中,才想要去打些水回来,忽然,不远处有个人探头探脑,似在往院中看来。

“谁?!”

他警惕出声,立时站起身。

那人头僵了一下。过了片刻,一个小太监,眉目清秀,神色灵动,从院墙外走进来。

这小太监韩兆曾见过。

昨夜,在养心阁寝殿中,他喂给萧静姝血,萧静姝醒后,用舌尖舔舐他的手臂。

那时,便有一小太监冒失闯入,撞见这幕,而后,被萧静姝一声喝退。

这小太监看着便脸嫩,瞧得出来,年岁不大。韩兆从前在养心阁内也见过他两次,只是今日,他为何会在自己院外徘徊?

韩兆眼神警惕。

而那小太监,不好意思挠着头,目光望到韩兆身边的水桶,他眼睛忽得一亮:“韩公公,我,我叫钱全,您叫我小全子就行。您是要打水吧?这样的事,又何必您亲自动手呢?叫我来就行了!”

他说着话,便要去拿那桶。韩兆手覆在那桶上,不叫他拿动。钱全身体瘦弱,明显也没有功夫。他憋红了脸,使劲去抓桶沿,铆了半天劲儿,木桶也未挪动半分。钱全喘着气,猛地一憋劲儿。

他嗷得一声痛叫,整个人已是跌坐在地上。

钱全狼狈不堪,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气。韩兆提起水桶,目光沉郁看着他。钱全擦了把脸上的汗:“不行了,我是不行了。韩公公,还是您有本事。先前我还以为,您是只仗着这脸长得好看。没想到,您手上的功夫也强着呢,难怪叫圣人那么……”

“你说什么?!”

钱全话未说完,韩兆骤然出口,打断了他。

钱全一怔。他赶忙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前后左右张望一番,又嬉皮笑脸凑到韩兆跟前来:“……韩公公,是我的错,我方才太着急,险些忘了看周围有没有别人。韩公公放心,那些话,我都没和别人说过的。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一事想要请教韩公公……”

他说着话,细白的脸上骤然有些发红。韩兆看着他。钱全斟酌词句,小心道:“韩公公,您也知道,圣人后宫佳丽三千,有许多妃嫔,都会在自己得宠的时候,就把自己身边信得过的宫女或是低位妃嫔,也举荐给圣人。如此,姐妹之间,总有人能得圣宠,两个妃子相互提携,日子也会好过许多。我就是想着,韩公公现在不是正得圣人那方面的欢心吗?韩公公,我从小看了许多话本,也知晓男风之事,更况且,我对韩公公绝对是忠心不二,我若能得圣人青眼,一定不会忘了您今日的提携。韩公公,若有机会,可否在床笫之间,同圣人提及我一二,我定会对您忠心耿耿,日后,您说什么,我绝不反驳……”

钱全的话语暧昧而荒唐。

韩兆听着,本想反驳,而后心中,却是一跳。

男风。

床笫之间。

这些似陌生似淫靡的话语涌入他耳中,他喉间骤然有些发紧。

他出声:“钱公公。”

钱全满脸期待看向他。

韩兆面上沉凝:“我是圣人的御前太监。纵然侍奉于他,也只在当值之时,在合乎礼法范围之内。其余之事,都是你的猜测。这些话,今日我便当作未曾听过。若有他人再知晓,传到圣人耳朵里,依照圣人的脾性,钱公公或许就要大祸临头了。”

他说着话,提起水桶,径自要往外而去。

钱全一脸失望,在他背后撇了撇嘴:“韩公公不愿说就罢了,又何必这样搪塞吓唬我?圣人何时对别人那样?更何况,昨日在叠翠宫,圣人知道了您被齐婕妤叫去的事,在养心阁提了剑就去。我在这宫中待了两年,还从未见过哪个贵人这般……”

他絮絮说着话,韩兆听在耳中,脚步微顿,而后,继续往前。等他打了一桶水回到院中,院内已是再无钱全的身影,而绿萝,不知何时,已经等在屋前,双眼含泪,绞着手指等他。八壹中文網

“韩大哥!”

在看到韩兆的一瞬间,绿萝猛地叫出声。她快步到他跟前,眼中的泪簌簌落下:“韩大哥,你回来了,我昨日回去便担心着,怕你会被圣人责罚,我,我……”

她神色惶惶不安,低着头,眼泪汹涌。韩兆道:“此处是宫中。我亦是个阉人。‘大哥’之名,还望慎叫。”

他话语冷静。

绿萝愣了一下,仓皇地,想要从脸上挤出个笑来。

但那笑还未成型,却又成了簌簌的眼泪。她哽咽着:“是,韩公公,是奴婢僭越了……”

她说着话,把脚边的一个食盒拿来:“韩公公被太医确认,未染上天花,奴婢心里欢喜。奴婢家在沧州。沧州风俗,大难不死之人,需得吃一碗汤面,如此,后续的福气才会绵绵不绝,先前的晦气,也随着这汤面里的汤,被尽数洗掉了。韩公公,奴婢听闻公公被放出的消息后,便赶忙去膳房做了这碗汤面来,手艺不精,还望公公切莫嫌弃。”

绿萝含了泪,把那食盒揭开。一碗清汤面,热气腾腾,正在其间。绿萝把汤面放在桌上,为他布筷:“说来,昨夜的鸡汤,可还合公公胃口?那汤盅公公放在何处?奴婢这便带回去刷洗……”

她拿着茶壶,贴心熨帖地,又为韩兆倒了杯热茶。

韩兆动作微顿:“昨夜的鸡汤,我没有喝。”

绿萝诧异抬起头来。

韩兆道:“野猫顽皮,那鸡汤被猫蹿进来,再次打翻了,汤盅也碎了一地,我已经清理干净了。”

“如此……”

绿萝面上有些苍白。

她将筷子放在韩兆手中。

“这清汤面是奴婢今日新做的,全程盯着,从未假手于人。奴婢就在这看着,想来不会有野猫再来。韩公公且吃些,去去晦气吧。”

递筷子时,她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韩兆的指尖。

绿萝手指是一片惨白的冰凉。

韩兆低下头。他脑中闪着绿萝方才的神情。她怯懦惶恐,说这碗面从未假手于旁人。她似是被昨夜的事惊吓,又似是被他打碎了汤盅惊吓……

何种说法,似乎,都能说通。

绿萝见他神色,勉强一笑。她道:“韩公公可是担心这汤面没甚滋味,不合胃口?这汤面我尝了,虽看着寡淡,其实尚算鲜美。只是现在有些凉了。奴婢先再尝尝,若是冷了腻了,奴婢再去新作一碗……”

她说着话,便从他手上把筷子拿过来,夹起几根面,便要吃下。她闭了闭眼,一行眼泪落入面碗中,韩兆忽然伸手,从她手上把筷子拿过来。

韩兆夹起面,吃下一口,面色平静:“无妨,面还未凉。”

绿萝做到如此地步,面中应当不会再有玄机。更何况,她知不知道昨夜之事,还是两说。

他咽下那面。绿萝怔怔看着,眼中又掉下泪来。韩兆抬头:“怎么又哭了?这面……”

“奴婢,奴婢是高兴。”

绿萝擦了擦眼,抿嘴笑着:“奴婢心中欢喜,韩公公总算不怨奴婢,昨夜被圣人吓破了胆,独自离去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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