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好了水，走过来很自然的递给李牧言，又去架子那边给李牧言拿小箱子。
李牧言又咳了好几声，抿了一口水，才觉得好多了，便把水放到床头的小桌子上。
顾念抱着盒子过来，放到床边。
“顾念，你坐下。我想跟你说会儿话！”李牧言道。
“你水喝了吗？”顾念看了眼水杯，坐下来问道。
“喝了。”李牧言点点头，“顾念，这个箱子里有卖身契。我手底下做事那批人的卖身契都在这箱子里。里面还有咱们之前签订的协议，我知道你不会要，以后挣钱了，你把银子分给我娘就是。还有，我这屋里的东西，我让我娘好好让人看着，你随时需要，随时来取。还有……”
“打住！”顾念越听越不对劲，这好像是在交待临终遗言一样，打断了李牧言。
“顾念，有些话我必须现在对你说，我怕我以后没有机会了！”李牧言有些伤感地道。
“李牧言，你瞎说啥呢！你就是倒霉了一点，骆姨说你十八过了就会没事的。还有一年，你就坚持不了了吗？”顾念瞪着他。
李牧言笑了：“万一坚持不了了呢？你不让我说出心里话，那我岂不是会死不瞑目？咳咳咳咳，咳咳咳，顾念，你就给我机会，让我说完吧！”
顾念端起水杯，递给他：“要我听也可以，你再喝口水，润润喉咙！你说这么多话，喉咙会不舒服的。”
李牧言不动，看着顾念。
顾念没脾气的喂到他的嘴边，要不是这是我妹的神器，你看我喂你个屁！
你个倒霉催的，我家小锦鲤给你吃了好几颗了，你这霉运也该抵消一些了，咋还这么倒霉？
顾念心里吐槽着，但还是给李牧言喂了整整一杯水。
看到他嘴角滴了都让他给添回去。
李牧言失笑：“顾念，我乖乖的听你的话了，你是不是也听听我的话？”
顾念想着玉珠子水都给喂了，这小子情况应该能好些了吧，还是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了，万一又说出了啥影响友情的话来，那就不好了。
起身就要走，结果被李牧言紧紧地拉住了手。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顾念，你别走好不好？听我说完，咳咳，咳咳咳咳，好，咳咳，吗？”突然用力，李牧言急促的咳了起来，声音里带了些哀求了。
顾念已经被拉坐到了床边，看他这次咳出来的是黑色的血吓了一跳。
赶紧拿了帕子给他擦拭。
“顾念，我感觉我要死了。我知道，你不想听。但我想告诉你，我心悦你！不是因为花灯节的时候咱们的意外相遇而想要你负责，只是心悦你！我会想你想得睡不着觉，做自己的事无法集中注意力，咳做你交待的事我就特别有劲。我每天都想去找你，我每天都想看到你，可我怕我出门了丢了命，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以前我不怕出门的，我还会偷溜出去。但自从开始想你，我就特别惜命！顾念，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是真的想跟你做生意，我是真的想跟你谈感情。可是，我要死了，本来该带着这个事走的，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告诉你，哪怕你不喜欢我，但我也想要你知道，你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这么一个倒霉鬼，是这么的喜欢你！”李牧言生怕顾念再跑，语速极快的说了这段话。
顾念愣住了。
李牧言见她不打算跑，继续道：“顾念，刚才我说的话你要记住。顾氏姐妹店里所用的工具，瓶子，做这些东西的人，他们的卖身契都在这箱子里。顾念，我希望我死了，能够带走你所有的霉运，反正我也是个倒霉的人。”
顾念看着李牧言的眼睛，突然问道：“你以为你要死了？”
李牧言有些伤感有些不甘地点点头。
顾念又问：“你喜欢我什么？”
李牧言一愣，笑了：“都喜欢，只要是你。”
顾念：“那要是你这次死不了，我又明确的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你会怎么做？”
李牧言毫不犹豫地道：“我会一直喜欢你，我会努力让你喜欢我。”
顾念：“那要是我一直不喜欢你，反而喜欢上别人了呢？”
李牧言神色黯然：“嗯，你这样是最好的。要是你喜欢我，我死了，你得多难过！顾念，今天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仅此而已。希望你往后幸福的人生中，偶尔能够想起在家乡，有这么一个倒霉蛋。”
顾念抿抿嘴：“你都说是幸福生活了，那肯定我夫君对我挺好的。他对我好，我再想你，这不是对不起我夫君吗？所以，李牧言，你好好活着吧！你死了，我才不会想你呢！你活着，跟我一起做生意，挣大钱了，让我经常看到，就不用想了！努力吧，努力让我喜欢你！”
李牧言又是欢喜又是难过！
欢喜他的心意让顾念知道了，难过他命不久矣。
老天让他遇到了这么好的姑娘，为啥不让他多活一阵？
昨晚他就感觉呼吸困难，一度陷入了晕迷醒不过来，靠着意念支撑着，就是等着告诉顾念。
他想把自己所有的好的都给顾念。
可是，为啥，为啥……
顾念看到他发愣的样子，拿着刚才擦血的手帕，走去开门，只喊了李夫人一个人进来。
“念念怎么了？”李夫人对于顾念的行为不解，进来看到儿子在床上坐着发呆，脸色好多了，这才问顾念。
“骆姨，你看。”顾念摊开手帕。
李夫人吓坏了。
黑色的血，咳出来黑色的血，这是中毒了？
可是，从昨晚到今早上都是鲜红的血，大夫看过，并没有说有中毒的症状呀！
“骆姨，这个事，我建议最好只你一个人知道。李牧言他一直待在府上，最近都未外出没有吃过外面的东西。当然，下毒也不一定从吃的上面着手。”顾念提醒道。
“嗯，我晓得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李夫人捏着手帕。
“好的，骆姨，我先走了。你再让大夫给李牧言看看吧！说不定他这毒血咳出来了，身体也无大碍了。我看他脸上也好多了。”顾念点点头，转身又看了一眼还在发呆的李牧言。
她自己都没察觉，嘴角扬起，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心里还在吐槽这傻子，这呆子呢！
离开李府之后，在车上，顾念就把这个事跟大家说了，主要是想问下萧奶奶，世上什么毒发作得这么快，并且大夫检查不出来。
萧奶奶听了李牧言的症状之后：“我曾听闻，南疆那边的人擅毒，其中有一种毒无色无味，不从口入，只要沾上，会让身体的脏腑快速衰竭，会咳血，直到死去，大夫根本看不出是否中了毒，身上无一点中毒症状。这也是二十年前桃园县一桩命案里，仵作验尸，解剖尸体才发现脏腑的异状。只是，并未听说咳出黑血这种症状，是以，我也不敢确定。”
二房一家觉得八成就是这玩意儿了，咳出毒血，那是玉珠子的功劳，不过，他们也不能说。
陆铮一路上皱着眉头，像是知道什么，但一直没有说话。
回村之后，顾芯就跑去问他了。
“圆圆哥，你是不是知道牧言哥哥为啥中毒呀？或者说，知道谁给他下的毒？”顾芯问道。
她早发现陆铮路上的不对劲了，相处这么久了，陆铮在她面前毫不掩饰，她很容易看出陆铮的想法的。
“你挺关心李牧言的呀！”陆铮心里有些酸了。
“对呀！我们姐妹跟他做生意呢！而且，牧言哥哥已经够倒霉的了，咱都应该关心他的。”顾芯毫不犹豫地道。
陆铮更酸了。
“圆圆哥，你就跟我说呗！”顾芯拉着陆铮的衣角，甩了甩，跟在顾守信面前撒娇一样。
陆铮低头，看着顾芯摇晃的小胳膊，好吧，他就吃这一套。
不管是大芯儿还是小芯芯，都喜欢双手拉着他的衣角，摇呀摇，他对此毫无抵抗之力。
“行吧，我告诉你也行。但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陆铮叹了口气，道。
“啥？”顾芯停下胳膊，乖乖地站好，微微仰头看着陆铮。
扬光洒在她的脸上，风吹动着她额间的小头发，看起来好看极了。
“圆圆哥，你再耽搁，就蹲下来说了，我仰着头很累的。”顾芯左右晃了晃脖子，抱怨道。
“咳咳。”陆铮尴尬地抬头看了看天，然后微微弯身，双手撑在膝盖上，跟顾芯保持平视，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说，我跟李牧言薛千煜孟猛霍君皓，一起掉进了河里，你救谁？”
顾芯：“！”
陆铮被顾芯这滴溜溜的大眼睛这样盯着，还是觉得有些心虚的，往左右看了看。
顾芯叹了口气：“圆圆哥，你咋比我爹还麻烦呀！”
陆铮：“？”
咋扯上二叔了？
顾芯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咱们遇到叶大叔那次，我不是担心你嘛，我爹就问我，他跟你一起不见了，我找谁？那你们能一起不见吗？你们都这么大的人了，咋会不见？我去找你们，我自己该迷路不见了，这问题不是傻吗？就你说的这几个人，你们谁不会凫水呀？都会，可是我不会呀！你居然让我一个不会凫水的去救你们几个会凫水的大男人？”
陆铮双手差点没撑住，往前倾了一下。
他眨眨眼，看着|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顾芯。
顾芯一脸你欺负人的表情。
陆铮委屈了，以前也是，他问顾芯，他跟霍君皓掉水里了，她救谁，顾芯也是这么回答的。
不干，这是逃避问题：“芯芯，那如果我们不会凫水呢？”
顾芯摇头：“我才不会回答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姐姐说了，已知这种假设不成立了，就不要去胡思乱想，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说完，她又笑了：“圆圆哥，我知道，你是想问我，是不是最关心你的。对吧！我当然是最关心你的呀！我跟你认识的时间最长，你对我最好嘛！你是我最好的哥哥呀！我把你当慧慧姐和姐姐呢！”
前面的话让陆铮活过来了，后面的话又让他死去了。
算了，还是活过来吧，至少有一定的位置不是，芯芯还小，慢慢来。
陆铮吐了一口气，道：“刚才听了奶奶的话，我就想起，曾经听说过这种毒。咱大周是命令禁止的，但是在某些勋贵人家有人会调配。只是，在李府，除了李牧言的外祖父母从京城来，他们家没有外人的。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外祖父母根本不会害他。当然，他也有可能不是中了奶奶说的那种毒，所以，我刚才就没说，只是自个儿在想。”
顾芯一听，不知道为啥，脑子里第一个闪现出来的人就是李珊。
而是她又觉得不可能，李珊比她还小月份呢，咋可能害亲堂哥？
她想不明白，就把自己的想法跟陆铮说了。
陆铮记不起李珊长啥样，倒是突然想起了之前李夫人跟李牧言他爹在家大战之后，他离开的时候感觉有一道憎恨的目光，可惜他没看到人。
他也跟薛千煜提过，薛千煜陪着姜太后在李家住了这么久，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
陆铮拍拍顾芯的脑袋：“好了，别想了，快回去吧！你这小脑袋瓜子整天操心别人的事情，也不嫌累！”
顾芯嘿嘿一笑：“大伯说了，人活着总得做点啥，想点啥呀！不然混吃等死，不都变成奶奶圈里的大肥猪了吗？”
陆铮被她逗乐了，笑得十分欢乐。
看到陆铮笑，顾芯笑得更欢乐了：“圆圆哥，你的心上人心悦你吗？她一定很喜欢你是不是？你这样笑起来很好看的，你在那位姐姐跟前，要这样多笑。”
陆铮：“你喜欢她就喜欢。我记住了，以后我一定在她面前多笑，因为她喜欢。”
顾芯点点头，挥挥手：“那我回去了！”
傻笑着走了好远，顾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笑不出来了。
圆圆哥有心上人，恩子有心上人，姐姐也有心上人虽然被拒绝了可她也喜欢呀，就连思思，都喜欢霍神童呢。
就她跟慧慧姐最可怜，没人喜欢她们，她们也没有喜欢的人。
唉，大伯说得没错，果然该她跟慧慧姐当亲姐妹，思思妹跟姐姐当亲姐妹，她们招人喜欢些。
唉，啥时候她未来的夫君才出现呢？
会不会像恩子一样，还在家念书，还是个跟她一样大的小屁孩？
那她得至少等三年才遇得到吧！
算了，三年就三年吧！三年之后，她正好及笄，可以说亲了。
她就不用爹娘操心婚事了，不怕像四叔那样被爷爷奶奶嫌弃了！
想明白之后，顾芯又开心的往家跑了。
“咦？忍忍，你坐这儿干啥？等我呀？”老宅门口，顾忍正趴在门槛上看外面的风景，顾芯跑上前去，也不嫌他身上的灰，一把把人抱起来。
离上次顾忍拉了她一床过去好些天了，她这个性子不记仇，完全忘了这事儿了。
顾忍对着顾芯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忍忍真乖！来，趁你小，亲你一口！等你长大了，就亲不着了！”顾芯在顾忍脸上吧唧一口。
……
李府。
李珊的屋子里，她跟李大夫人相对而坐，屋里的丫鬟都退下了，母女俩脸色都不好。
“你不是说，这东西一定能要了他的命？结果，下午他活蹦乱跳了？”李大夫人阴郁地看着李珊。
“娘，是不是你找的人没照着我给的配方去调？或是里面什么材料找不到用其他的代替了？不然，他怎可能好好的？我们李家晚上该挂白布办丧事的！”李珊看着李大夫人，想了很久她都没想出李牧言突然好起来的原因。
昨晚到今天早晨，一切都如同前世她下毒的那些人一样，李牧言最多能熬到下午，结果，活过来了，还是瞬间活过来了，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本来，她之前的计划是，慢慢磨。
结果，姜太后走后，她才知道，皇上打算给几个儿子选妃了，除了七皇子，前面三个三皇子也到了婚嫁的年纪。
她急了，上辈子可不是今年选皇子妃的。
所以，她要立刻了结了李牧言，让李夫人认她为女儿，她顺理成章的成为荣国公府的小姐，参选。
只要参选，她就一定有把握让三皇子选上她的。
她连李牧言的笔迹都让人模仿好了，也不担心李夫人不收她当女儿的。
只是，李牧言活过来了。
“哼！花了十天的时间，几百两银子买来的材料，你跟我说不对？李珊，你是不是你二婶派来试探我的？我生你一场，咱们也交个底吧！”李大夫人冷哼道，看向李珊的目光彷佛不是在看自己的女儿，而是在看仇人一样。
李珊脸色瞬间变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扑到李大夫人的脚边：“娘，你怎可如此说？女儿这么做可都是为了娘，为了咱们大房呀！不管二婶亲生父母多么富贵，可李牧言是李家的孩子，只要他在，咱们大房的女儿只能得到一些嫁妆，而娘你以后的养老也只有依靠着李牧言，看李牧言的脸色。我真的只是为了咱们母女五个。二姐姐已经初嫁，大姐姐和三姐姐又完全跟二婶和李牧言是一家人，娘，只有咱们娘俩了，你不能这般不信任我的。”
李大夫人看着泪眼迷蒙的李珊，心也有些软了，不过她没有说话。
李珊继续道：“二婶占了咱们李家，我去给她当女儿，去享受她娘家的东西，到时候我用来孝敬娘。二婶娘家已经没有兄弟，就她一个，她的父母肯定会把所有的都给我的。李家的东西，娘也能够得到。所以，娘，这个时候咱们母女需要齐心！娘，你是我的娘，我怎会骗你，怎会与外人合起来欺负你呢？”
李大夫人这么一想，也是，李珊也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要是大女儿或是三女儿，她还能怀疑，怎的怀疑起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了？
李大夫人觉得这些年吃斋念佛吃傻了。
她扶起李珊，叹了口气：“可是李牧言他好了，咱们啥都落空了！你二婶那人，经历一次了，以后肯定会非常谨慎，咱们再下毒就难了！”
李珊擦了擦眼泪，道：“娘，李牧言那里无从下手，那二婶那里呢？她现在应该只是防着人害李牧言，对她自己应该没有防备，咱们可以对付她吧！娘，我说的对吗？”
李大夫人想了想，点点头。
李珊又道：“二叔被二婶关起来了，二婶在李家一家独大，又不能让她死，她父母看起来就不是善茬。要是能够有正当理由当祖母都受不了二婶了，那该多好呀！”
李大夫人眼睛一亮。
李珊知道，自己引导成功了，她继续道：“二婶跟顾家蔡氏谈生意，蔡氏的相公时不时也会来，有时候就他们三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三个都在。总觉得二婶这样跟人见面有些于礼不合了。”
这下李夫人可不是眼睛亮了，嘴角也弯了起来。
首富夫人，新进案首，嗯，好得很呐！
李大夫人有些激动看着李珊：“珊儿，你可真是点醒了娘啊！死一点都不痛苦，活着遭受非议才痛苦呢！好了，娘这边自有打算，到时候你听娘吩咐便是。”
说着，起身就要回去了。
李珊虽然巴不得这样，以后也找不到她头上来，但为了笼络住李大夫人，她还是要表态的。
李珊又用帕子擦了眼，内疚地低语：“娘，是不是女儿蠢钝，所以娘不想告诉女儿计划？对不起，娘，女儿拖娘后退了！”
李大夫人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说什么呢？这种事，你个小姑娘不方便知道。到时候你只听娘的吩咐就是了，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明白吗？你到底年纪小，早早的知道了计划，娘怕你在你二婶面前兜不住！”
李大夫人还真的就是嫌李珊蠢。
就说毒害李牧言的计划吧，在她看来，那是天衣无缝，李牧言死后，他娘无心管生意了，整个李家最后落到他们大房身上，李珊跟着骆玉笙一家去京城，享用骆玉笙娘家的荣华，也可提拔一下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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