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业下一句话就坐实了林小寒的猜测。
就听他爹冷笑道：“我若是没有猜错，那些禁军的目标，绝非娘娘的生辰纲，而是冲我而来！”
林小寒沉默了。
大宋虽然党政不断，文人之间相互倾轧和攻击，甚至使用文字狱构陷政敌，但基本上士大夫之间的内斗还是挺温和的，极少搞出人命。
比如寇准、丁谓、曹利用等人被搞下台，也最多是去职罢官，流放岭南罢了。
所谓将政敌赶尽杀绝，也只是或囚或贬，子孙后代不许为官罢了。
但派人扮成匪徒，半路截杀这种事，可是闻所未闻。
林小寒相信，这事若是披露出去，绝对会令天下哗然，为之震动。S ② 3 u s.ćőm
他也明白了为何他爹脱身后，不敢现身上奏朝堂。
能够指挥殿前司禁军出手，谋害朝堂三品官员的朝中大佬，一个巴掌都能数得出来。
太后刘娥、丁谓、曹利用……
无论是谁，都不是他爹这个朝堂三品度支副使能够抗衡的。
林小寒又开口问道：“爹，不管那禁军有何目的，幕后指使是谁，你为何要连我与大哥、女弟都瞒着？”
林正业叹道：“呵呵，爹自然想告知你们兄妹，但爹为官多年，还从未见过有人如此丧心病狂，不择手段。”
“所以爹暂时也不便露面，只能隐身暗处，偷偷返回京城，想查出究竟那幕后黑手究竟是何人。”
“为了不连累你们兄妹，爹才故意连你们也瞒着。”
林小寒点点头，表示理解，旋即又瞪大了眼睛，很是哀怨的问道：“爹，难道你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汴京？”
林正业笑着摇摇头：“我只在京城待了几日，便去雷州了。”
“去雷州做什么？”林小寒不解。
“为父回到汴京才得知寇相公又被朝堂贬黜，从道州贬去了雷州任职。得知此事，为父自然须先赶去雷州，即为探望寇相公，也为向寇相公问计。”
林小寒眨眨眼睛，小声询问道：“爹，你是寇相公的人？”
林正业也没瞒着他，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了。
“不错，为父是寇相公的门生。”
林小寒之前与朱祭酒谈话时，便猜到他爹与寇准有关系，但没想到他爹竟是寇老西的门生。
这关系可不一般，难怪他爹一听闻寇老西被贬，就连自己的案子都顾不上查了，立即赶去了千里之外的雷州。
就听他爹林正业叹了口气，说道：“说起来寇相公性格刚直，为官刚正，却也因此备受排挤。”
“景德三年，寇相公被王钦若等人视若眼中钉，被罢相贬去陕州任职。天禧三年，丁谓又请寇相公回朝，为父当初劝寇相公称病不去，但寇相公不听劝，还是回汴京了。”
“哎，如今看来，果然与为父所料一样，寇相公又被丁谓所害，一贬再贬。”
“雷州可不比中原，那可是荒蛮之地，为父实在担心寇相公的身子。”
林小寒心里默默叹道，他爹的担心还真没错，明年寇准便会病逝在雷州。
不过这话他自然不便与他爹说。
弄清楚他爹与寇准的关系后，林小寒却又添了新的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爹，寇相公被贬后，连李相公都被贬了，丁谓怎么还能留下你在朝中为官？”
他口中的李相公，是大宋宰相李迪。
李迪与寇准关系莫逆，因为寇准被贬，曾多次替他喊冤。
丁谓掌权后，便将他一起给贬去郓州了，差点被迫害致死。
而他爹既然是寇准的门生，二者的关系亲密程度可远超李迪这样的故友，丁谓怎么会容得下他？
林正业摇摇头：“我也不知，原本寇相公被贬，为父已经做好了被贬出京的准备了，但却奇怪的是，丁谓却并未动我。”
林小寒想了想，问道：“爹，幕后指使暗算你的人，会不会就是丁谓？”
林正业点点头：“的确有这个可能，尤其我去江淮缴稽查税钱，可是出自丁谓授意。但是我却想不明白，若是丁谓是幕后之人，他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
“若是为了对付我，一道敕卷便能让我卷铺盖滚蛋，又何须如此费心费力暗算于我？”
林小寒琢磨了下，觉得是这个道理。
丁谓和林特这些人要收拾他爹，哪里需要弄得那么复杂？
“爹，那你这段时日，就没查出什么线索吗？”
林正业摇摇头道：“哪里有那么容易。”
他略一迟疑，决定还是和林小寒实话实说：“二郎，其实寇相公被贬后，我为自保，也暗中做了些布置。”
“比如家里的钱财，我便提前转移了一部分。”
“出事之后，我原本想着若是揪不出幕后主使，那些钱也能保你们兄妹三人日后衣食无忧，当个逍遥富家翁。”
“呵呵，我倒是没想到二郎你竟然赤手空拳便赚出了那么多铜钱，真让为父刮目相看啊。”
“另外寇相公临走前，也把他在朝中的关系交到了我的手中，所以为父手里也有一些可以利用的人手和资源。”
“只是事关殿前司，我的手再长，却也伸不进去，所以至今也没有进展。”
林小寒盯着他爹，眨眨眼睛，满脸错愕之色。
他爹竟然还藏了一笔钱？
那他们三兄妹当初身无分文的时候，他爹也坐视不理？
还有那该死的朱祭酒！
不用说，肯定是知道他爹情况的，这两人分明就是狼狈为奸！
林小寒的牙龈都咬紧了。
难怪当初他们琢磨让朱祭酒退婚，好“敲诈”一笔铜钱时，朱祭酒那老头会是那般反应。
呸，那个该死的老头，还好意思说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算跟着林大暑当个乞丐婆子，他也绝不干涉……感情都是糊弄鬼呢？
骗子！
都是骗子！
瞧见儿子那幽怨的眼神，林正业也不禁老脸一红，干咳一声：“那什么，爹之所以当初不让人给你们送钱，也是为了磨砺你们兄弟二人。”
“谁让你们兄弟二人之前都那么纨绔？爹是怕哪天真不在了，你们兄弟那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饿死在街头。所以爹才出此下策，借着这次机会，锻炼锻炼你们。”
“呵呵，再说这效果不是很好吗？”
“大郎考中了进士，你也被官家敕封了爵位，若是在爹的庇护下，哪里能显出你们的本事来？”
林正业这番“强词夺理”，倒是怼得林小寒哑口无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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