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司

高大古朴的城墙上雕刻着这三个大字。

鸦竹安的视线向下移动, 城墙下空无一人,大门紧闭。

城门前是数条长而狭窄的小路,似乎仅能容一人或一鬼通过。

小路两旁杂草丛生, 红黑的花骨朵若隐若现。

浓郁的阴气在天边浮动, 浓浅相宜,似是美丽的古代山水画卷。

阴气交织成墨线, 线条韧性十足。

狂风呼啸如狼嚎,风中似有凄厉的惨叫刺耳。

鸦竹安面不改色踏上小道。

他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脚下的动作却不停。

随着他的靠近,羞怯的花骨朵鼓起勇气悄然绽放。

花瓣层叠, 瓣瓣分明,绚烂而多彩。

这是鸦竹安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五彩斑斓的黑。

黑得惊心动魄,摄人心魂。

但是鸦竹安见过比它们还要美的花, 是母亲。

眼前的花朵与鸦竹安曾见过的母亲的原形极为相似,但又有明显的不同。

他好奇地蹲下身靠近最近的花朵,花朵摇曳生姿默默朝骨节分明的手指靠近。

花朵亲密的依偎着白皙的手指, 青年的嘴角微微勾起, 俊秀非凡的脸庞透露出闲情惬意。

青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t黑裤, 忽然觉得与周围的环境有些不衬。

啪嗒

他打了个响指。

尖尖的帽兜遮住额发, 连着帽兜的长袍在狂风中肆意飞扬。

一根漆黑深邃的锁链出现在鸦竹安的右手间。

锁链纤长,拖在柔软的泥地里留下长长的划痕。

黑白撞色, 极致的显眼。

鸦竹安一步步来到城墙上, 他试着推门,令人惊讶的是门轻而易举地被推开了。

许久未工作的大门向新来的“可恶周扒皮”发出咯吱咯吱的抗议。

“周扒皮”顺着打开的大门把城内的状态收入眼中。

不出所料, 城内没有活物,也没有诸如鬼魂的生物。

空空落落的街道仍保留着许多生活痕迹。

灰扑扑的颜色依旧不能阻挡建筑的精美巧至。

沿街两旁的小摊的盖棚上写着小摊出产的特色美食。

清炒曼陀罗,红烧曼陀罗, 油炸曼陀罗。

鸦竹安:6

他的视线转向一旁,小木牌上刻着价格。

售价:2冥石

冥石应该是幽冥司里的流通钱币。

鸦竹安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狂风送来清脆的铃铛声。

鸦竹安眼睛亮起,直奔声音的源头而去。

可惜要让他失望了。

铃铛在酒肆的檐前挂着,在风的动力下撞击出美妙的乐章。

声音但是没动听,却无活物存在。

还没进酒肆,其内醇香的酒气悄然飘入鼻尖。

回味无穷。

鸦竹安当即走进酒肆,越往里走,醇香的酒气便越浓。

他顺着飘出的酒香走到最内层的房间,满屋子的酒坛映入眼帘。

鸦竹安没有忽略房间的杂乱。

他想在幽冥司的生灵消失前几秒,酒肆的老板或许还在检查酒水的发酵。

导致空城的灾难应该出现的很突然,从混乱的房间就能看出他们走得匆忙。

“好香”

鸦竹安深深呼吸,沉浸在绵长的酒香余韵。

不知道这些酒能不能喝?

他的心里蠢蠢欲动。

“小主人,可以喝哦。”

鸦竹安低下头,一只小小的黑兔子蹲在脚边。

不,或许不应该称它为兔子。

这是一只犰狳。

山海经里有过描述:其状如菟而鸟喙,鸱目蛇尾,见人则眠,名曰犰狳。

熟悉的称谓令鸦竹安想起老松,他试探道:“你是幽冥令?”

犰狳点点头。

见小主人好奇的打量自己,犰狳得意洋洋:“小主人,您是不是觉得我选的壳子好看吗?。”

鸦竹安:……

他艰难得地违背审美点了个头。

犰狳蹦蹦跳跳地给鸦竹安介绍:“小主人,这家酿出的梅子酒乃是幽冥司之最。”

“以前我下班了就天天来这买酒。”

以前?

鸦竹安敏锐地抓住重点:“这里以前是什么样子呢?”

“以前啊。”

犰狳的眼里露出浓浓的怀念。

“主人在的时候,幽冥司就是天底下所有鬼魂的梦中圣地。”

“幽冥司的繁华堪比人间仙门。”

“你的主人是我的母亲?”

犰狳自豪地点头:“青颐司主是天底下最好的司主。”

鸦竹安看着依稀能窥见往日繁华的幽冥司:“能和我说说母亲的事吗?”

“当然可以。”

小主人愿意了解主人,犰狳非常积极。

从他的话里,鸦竹安知道了很多很多。

她讨厌冬天记仇,最爱豪奢夸奖,爱美酒。

—虽然都是一杯倒

如果有人敢说她的坏话,就会被执行者抓去抄一万遍夸奖她的好话。

她不喜欢曼陀罗,却很喜欢看见。曼陀罗花被当做食物烹饪。

—因为在她还是小小的珠曼沙华花妖时被曼陀罗抢过位置。

会因为生出的蛋是个纯白色的大蛋和父亲生气。

因为父亲是白龙,她的本体是黑红的珠曼沙华。

如果母亲知道自己是条纯白的龙,肯定会再把父亲踢出卧室。

听着听着,鸦竹安的嘴角慢慢翘起,仿佛有个鲜活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小主人,主人很爱你,你不要怪她,她不是故意抛下您不管的。”

“我知道。”

鸦竹安低声应下。

他哪里会舍得去恨去埋怨。

“小主人,您快来,这缸酒肯定最好喝。”

犰狳生硬地转换话题。

鸦竹安欣然走向前,接过稠犰狳递来的酒勺。

入口时微微带些酸,再细细品味酸中带甜。

梅子的清香和甘泉相得益彰,余韵无穷。

只是头怎么有点晕。

鸦竹安抵住太阳穴,眼前的景象逐渐重叠。

“犰狳,你还会分身?”

青年晃晃悠悠,绯色的红晕爬上脸颊过。

糟糕,莫非小主人继承了主人的醉酒体质吧!

犰狳围着小主人急得团团转,心里开始东想西想。

小主人会不会以为他在故意投毒。

“小主人,快坐这。”

鸦竹安乖乖坐下,帽兜垂下来遮住眼眸,像只可爱的小蘑菇。

犰狳转了转眼睛,仔细观察他的小主人。

主人离世,他就跟着陷入沉睡,在沉睡之前见到的最后画面便是主人和男主人进入破碎的天穹。

后来发生的事,他都不清楚,更不知道自己怎么流落到其他的小世界。

虽然对小主人很陌生,可是小主人身上有主人的气息。

犰狳喜欢主人,所有犰狳也喜欢小主人。

小主人长得真好看,眼睛像主人,鼻子也像主人。

鸦竹安再次睁眼看见的就是犰狳痴汉的颜色。

吓得他一激灵,睡意全无。

“小主人,你醒了!”犰狳欢欢喜喜跑上来贴贴。

鸦竹安抱起犰狳,颠了颠这个小家伙,还挺重。

“小坏蛋。”

虽然喝醉了,但鸦竹安对外界的感知还存在。

他知道犰狳没有恶意。

犰狳臭不要脸,选择性听见小主人的话。

他现在可喜欢小主人,那个讨厌的男主人总算有点用处。

不过小主人要是条黑龙就更好了。

犰狳想。

鸦竹安道:“带我去看看母亲曾经住过的地方。”

迷迷糊糊的醉酒中,他好像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他就是莫名笃定,声音的主人是母亲。

“嗯”

犰狳拉着小主人朝幽冥司的最中心跑去。

他指着最高处最精美的那处大院:“这里就是司主府,司主曾经的住所。”

鸦主安慢慢跨上台阶,在伸出去的手仅距离大门咫尺之遥时忽地停下。

犰狳疑惑:“小主人,您怎么不进去。”

鸦竹安笑了笑:“没事。”

他缓了缓急促跳动的心脏,用力推开门。

当当当

洪亮的钟声传遍整座城池,鸦竹安握在手心的锁链挣脱束缚向府邸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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