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这种东西。
有了第一次突破，后面的突破也就变得顺滑起来。
百年来，瑞安士族不是不想着去突破，而是突破也没机会。
仇恨！
宋朝南渡，背靠临安，本地士族与北方士族联合，那可是没少对商贾们下黑手，动死手。
合作？
合作个鬼鬼，若非元朝崇儒，继续捧着北宗孔家为“衍圣公”，大招牌不倒，瑞安士族早就被清了。
对抗？
对抗了百年，真要有能鱼死网破的手段，各家的日子早就不是这样的了。
说到底心气，皮面这些当不得吃，合不了身的虚假玩意，耗也早耗光了。
内心远没有表面彰显那么死硬，给个台阶改下还是下，毕竟肚子只有粮食才能撑满，肌体唯有衣服才能遮蔽。
秦世安正是看清了这一点，这才有了这场主动的试探……台阶可以给，面子可以照顾，但里子这东西商会必须拿捏在手中。
“士大夫的时代不再了，未来会不会有，这个真的谁也说不清楚！”秦世安双手捧着茶杯，神色坦然看着众人，“君子耻与言商，羞与言利，这话到底怎么解释，各位心里应该都清楚……招牌而已，若不言商，两宋豪商哪来的，若不言利，青苗法是怎么失败，各家的祖田都又哪来的？”
“……”
家主们捧着茶杯，眼观鼻，鼻观心，心观神，看着飘着茶沫子的茶杯，好似能看出花来。
“时代变了！”
秦世安扫视一圈，笑道，“百年前，仁义道德挡不住蒙古铁骑，挡不住江山沦陷，百年后，诗词歌赋当不得吃喝，道德典籍成不了衣裳。”
“各位家主遇到的所有，其实与我秦家遇到一样，你们北面是温州，我秦家在高邮……”
“扬州之富，鱼盐之利，我秦家在矛港，看得见，摸的到，就是吃不到！”
秦世安出现在这，是为了拉人入伙，而不是找不自在的。
踩了就要捧，但在捧之前，则必须玩一手心术，讲一讲将心比心，同时也算上是敲打。
一声长叹，元乾亨咧了咧牙齿，自嘲道，“如今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前些日子祭祖，看着祖宗牌位，元某怕，真的怕，怕牌位倒了，怕祖祠塌了，怕一切都没了。”
“不怕秦公子您笑话，今年祭祖三生牲口都是欠的，之前方国珍作乱，已经耗干家族所有底蕴，春耕将至，稻种在哪都是个问题，又是卖田的一年啊！”
方国珍没渡瓯江，可温州官令却跨江而来，狠狠与瑞安地界剥了一遍。
过去，这种剥削的主体是他们，自然怎么剥怎么爽，可当被剥削的主体换成了自己，那种痛才是真的疼。
秦世安深深的看了一眼元乾亨，“元家主你在我面前卖惨没用，任何世道救急不救穷，我们商会付出良多，南下瑞安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扶贫，若不是看在同为士族的份上，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我不怕告诉你们，这件事我们的老大吴公子根本不知道，要不是为了一份贺礼，我也懒得在这个时间入瑞安！”
“文脉相传，都是自己人，自己人，有什么话慢慢说，慢慢说。”邓知慧端起茶杯，打起圆道，“喝茶！喝茶……”
数位家主借着喝茶的功夫，彼此对视了一遍。
面对秦世安的强势，以及半点不漏直接堵死的口风，众人心里也多清楚，合作是肯定能合作的，但主动权，其余的附加条件那是一条都不想要有。
感受着厅堂内的闷气，崔成很清楚这拖着不是办法，“秦公子，有些事邓爷方才已经讲了，就是不知道，此中可有水分？”
“水分？”
秦世安乐了，“那我敢问崔家主，我商会至今弄出来，黄包车可有水分？鱼获码头可有水分？”
“这当然是没有的！”崔成干笑道，目光有所闪避。
过去半年洞头商会的操作，温州路各方势力可都是看着的。
黄包车的一系列事，那是完全让人看不懂，不懂自然也就无法评价，只看手中的财富，参与者没一个是赔的。
鱼获码头就在瑞安，新春期间，四船八万斤鱼获，每一条鱼离开了温州路，家家户户厨房内飘散出来的鱼腥味到现在还没散呢。
事实就在眼前，你让人如何评论？
“贤哥儿曾今说过，他人经商，靠的是积年累月的口碑，家族之间的信任，货物的品质，外加一些小手段，这些要素里小手段是最重要，这点相信大家都认可吧！”
“认可，当然认可！”
“小手段……”
一阵哈哈过去，懂得都懂，话虽然粗糙不美，可道理就是这道理。S 2 3 u s.ćőm
各家百年前的家业，都是怎么来了。
“而我们洞头商会经营，靠的是创意，是想法，是分享！”秦世安伸出三根手指。
“创意……创造，创新……想人之所不想，创人所难创……黄包车就是创意，鱼获分敛就是创意，此次即将搭建的坊市也是创意！”
“想法……胆大，直接，简约……拥有创意不能发财，古来奇巧之技无数，百工之技更多……但这些不能赚钱原因就是没有想法，黄包车的推广，鱼获的接受，这些都是想法！”
“最后的分享，就是利益分享，不吃独食，不把好处占尽！”
秦世安三指收拢，握成一拳，环视众人，“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想问的当然还有很多。
因为这话说的与没说好似也没什么差别，可谁都清楚大家今天来这不是为了问黄包车，鱼获码头的。
而是那即将新晋瑞安新坊市，名是坊市，可在众人的思考中，那就是一座新城。
一想那座新城的规模，在场所有人的魂都颤了。
“老夫听了秦公子一席话，只是得了些许信心，心中依旧不得盛解！不怕秦公子笑话，在老夫看来，买卖哪里不能做？瑞安县内有现成的商铺，街道，码头，为何要另起炉灶？”
活了这把岁数都不是吃干饭，一直没开口的郑家家主捏着胡须问道，“至少在老夫看来，洞头商会既有新建坊市的财力，那么拿出一成两成，城中牛马蛇神也是完全能扫清！
另外秦公子，你方才说了分享……这可不是分享的态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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