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徐志军就像一头被强行摁在槽子里喝水的驴,他除了骂骂咧咧,一点都反抗不了现状。

没办法。

赵春红利用周春艳给徐志军生孩子这个套路,可太狠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睡觉,做个徐志军的姘头,提上裤子以后就可以完全不认账,一旦生了孩子,这就是徐志军一辈子的污点

其实还是徐志军胆小。

叶炳文记得,上辈子他岳父得知周春艳的事情后,也没有让徐志军离婚,只不过迫于形势,隐藏了几年,事情平息后,还是依旧平步青云。

但现实是徐志军把自己禁锢在了一个危险区域,他害怕,所以他只能接受现状。

“徐县长,您真是高看我了。”

叶炳文苦笑道:“让谁接班,不让谁接班,都是有组织程序的。我昨晚找梁副县长、陈副县长吃饭,其实就是为了了解赵亚楠的下落。”

“您也知道,这赵春红的案子跟我是千丝万缕的关系,韩书记儿子在南方创业,有赵春红的资金支持这一事,也是梁副县长、陈副县长提供的。”

“饭桌上呢,两位副县长就跟我们吐槽了下咱们县党政权力混乱的情况,说担心以后的局面……”

“所以我这才话赶话,跟您聊到这儿了。”

“至于怎么安排,当然还得看组织程序不是?”

徐志军就想笑。

这屋里拢共就他们两个人,叶炳文一会儿嘴脸丑恶,一会儿一本正经的样子,就让徐志军很恶心。

傻子都能听出来了,这小子是想让梁、陈里面其中一人,来做常务副县长,又表现得一副不干预县委县政府人事任命的德行,真他妈虚伪。

“行!”

徐志军都被气笑了,点头道:“你的建议,我会考虑,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了。”

叶炳文知道徐志军晚上还有酒局,正事谈完,他便直接起身,临走时,又忽地道:“哦对了,今天周春艳跟你打电话的时候,答应见面了吗?”

“你不知道?”

徐志军现在总怀疑叶炳文跟周春艳有一腿,但他又没证据。

“您这什么话?我只是过去说了一声。”

“那你告诉我,周春艳在哪儿?我去找她。”

徐志军明显急眼了:“只要你把她的住处告诉我,叶炳文,你说的这些事情对我来说都没问题,就算我离开了龙海,也一定会把县政府班子安顿好的。”

说着,徐志军还指了下腕表道:“你要是不信,我今晚就可以给梁守刚、或者陈忠华打电话,带他们去见这两个投资商。”

“现在是全国上下求发展的时候,谁能稳住投资商,就能稳住一个地方的经济建设,有了这个做保障,你还用担心吗?”

徐志军对周春艳的感情,恐怕要玩真的了。

每次一提到这个女人,他就完全没了防备。

叶炳文听得就想笑:“徐县长,我给你说,你真敢去?”

“当然。”

“那好。”

叶炳文一点头:“去吧,现在开车就去,周春艳现在就住在于市长的房子里。”

“……”

徐志军瞬间脸就绿了:“你说什么?”

“我说,周春艳现在就跟于市长在一起呢。”

叶炳文促狭地笑了:“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打电话问问于市长。不过,问的时候你可要注意点,于市长一直以为这是我的孩子,所以才帮着安顿她们母女俩。”

“!!”

徐志军彻底笑不出来了。

他就直勾勾看着叶炳文的脸,不管怎么看这小子都不像是在说谎。

叶炳文跟于凤琴的关系,不管是外面传言,还是后来种种事件表现,都能验证了一些。

再加上于凤琴又是单身,没有家人,如果说将周春艳和孩子安顿在她那里,还真是解释的过去,最关键安全。

“呵!”

徐志军怔了半天后,一肚子的气全没了,只剩下哭笑不得:“叶炳文,你够可以的啊。”

“徐县长,形势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也好,于市长也好,我们所做的这些有谁是在为自己谋私利吗?没有吧?”

见谈话气氛没那么敌对了,叶炳文才开始语重心长地道:“于市长从事始终,都是想以赵春红的案子为基点,针对这些年的建设发展当中存在的问题,进行彻底的清除,把存在官商勾结黑恶势力连根拔起,您说,这有什么错?”

“我就是这场斗争当中的一颗棋子,从始至终又为自己谋取什么好处吗?脑袋挂在腰上玩命,也不是为自己吧?”

“就算是刚才,我跟您说咱们县党政领导层的任免问题,也是希望您预防一下……”

“毕竟于市长如果倒了,您再一走,我真怕赵春红背后的保护伞又来了,那您说……我们忙活的这些扫黑除恶又有什么意义?”

这话听得比刚才舒心多了。

徐志军这头顺毛驴由衷地点了点头,两手叉腰道:“你要是早点这样说,不就好了?”

“怎么说,其实都是一回事。只是你徐县长非要捡好听的话听。”

叶炳文摇摇头,扭身拿起杯子里的水喝完,挥挥手,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徐志军就站在办公室门口,第一次看叶炳文的背影看得那么顺眼,甚至还有几分喜欢这小子,真是人就全活个心情啊。

听到叶炳文说周春艳在于凤琴那里,他对这话确实有几分怀疑,可也不知为什么,这种怀疑越来越淡,以至于到最后全相信了这句话。

于凤琴这个雷厉风行的女市长,他是见识过的。

毕竟从政府层面而言,于凤琴是徐志军的直属领导,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了,非常厉害的一个女领导。

要是周春艳能在她的保护下,或者能认一门干亲,那对周春艳和孩子可太好了。

一想到这里,徐志军就觉得对于凤琴面临的困难,他或许真得帮。

岳父王文栋虽然已经调离了江北,但他也只是去了南方大省,并且也在任上,所以和江北省委省政府的人际关系还是存在,干预一下江宁市的情况,应该不难。

难的是,徐志军还没想好,用什么理由让岳父来帮助自己?

思前想后,唯一能用的恐怕就是叶炳文刚才的建议,彻查杏林乡煤矿一案,深挖资金去向,让自己干干净净地离任,这一解释是最能说得过去的。

……&……

七点左右,叶炳文开着黑普桑就从县政府出来了。

这时外面已经天色漆黑,随着天气转暖,让1992年的这个小县城逐渐有了些生机,哪怕夜色降临,还能看到县中心开始有些摆摊的了。

最大商场门口音响开到震天响,各种促销叫卖活动,熙熙攘攘的人群,是县城仅有的局部繁华。

叶炳文找了个地方,要了一碗豆腐脑,填饱肚子,这才开车回到了县公安局。

然而。

这时局里已经下班了,魏长民和马向远都不在,连没日没夜的刑警队都走了,叶炳文本来想和马向远商量明天去南方的事情,现在也没了机会。

索性,他干脆就先开车回一趟老家,提前收拾收拾行李。

1992年出门虽然没有前些年那么难,又是这证明,又是那批文,但相比后世说走就走的高铁,还是麻烦多了。

从江宁到羊城足足一千六百公里,1997年国家才给火车第一次提速,从每小时48公里提速到55公里。

而现在是1992年啊,现阶段绿皮火车连k字头都没有呢,至少需要两天三夜才能抵达,所以,这一路上很痛苦,需要做的准备都得做足了。

如果放弃火车,改用汽车很不现实,叶炳文现在是被停职阶段,而且这次调查也没有任何审批手续,所以不符合动用公车的程序。

叶炳文将车子停在家门口的时候,院门已经关闭了,隔着墙壁,隐约能听到黑白电视机的声音。

叶炳文在外面喊了好几声,母亲和姐姐都没听到,估计看电视看上瘾了,只好自己找了个靠墙的大杨树三两下攀爬上去,纵身一跃,跳进院子。

隔着堂屋门,就见母亲和姐姐正在里面边看电视,边剥花生。

因为天暖了,再过段日子就是要种花生的时候,所以需要提前将花生种子剥好,然后挑选颗粒大的种子,裹上多菌灵进行播种。

满是雪花的黑白电视机,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听声音播放的应该是1991年版的《雪山飞狐》,就是不知道哪个电视台,叮叮当当打得很热闹。

以至于丁翠香和叶倩娘俩都没注意到叶炳文从外面进来,随着叶炳文一开口,给两人都吓了一跳。

“啊……”

叶倩迅速回头,脸都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咱声音能小点吗?”

叶炳文走到电视机前,将调试音量的旋转钮给转了几下,回身道:“我在外面嗓子都快喊哑了,你们是一点都没听到啊。”

“你昨天不是去送小杰了吗?”

丁翠香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装满花生的筲箕放在大腿上,和其他农村妇女一样,头上裹着一块毛巾,一开口就是关于儿媳妇的事情。

“人家去上班了。”

叶炳文也拉了张板凳坐在母亲旁边道:“妈,姐,明天我要去一趟南方,要出公差,可能得需要一段日子。”

“是有案子吗?”

叶倩这么一问,让丁翠香不由得担心地看过来。

她知道儿子这是什么工作,刑警啊,出门办事那肯定案子小不了,当娘的自然不放心。

“算是吧。”

叶炳文不敢说关于赵亚楠的事,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道:“其实是关于一笔资金流向的事,属于经济犯罪,跟以前那种刑事案件不一样。”

“现在我们警察也开始细分了,我慢慢往经济警察方面转,尽量不去碰危险的案子。”

经侦警察这个概念,现阶段国内还没有,叶炳文这么一说,娘俩都迷惑了。

但丁翠香听到没危险,就放心了不少,点头道:“不碰大案子就好,你的性格不适合办这种案子,容易冲动,太危险了。”

“我知道,妈。”

叶炳文在母亲身边,尽量做个孩子,嘿嘿一笑道:“姐,去帮我收拾一下衣服吧,我明天就要带走。”

“你是自己去吗?”

“不是。”叶炳文摇头:“跟马局长一起。”

“哦,有马向远在,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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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翠香对马向远的印象似乎不错,目光就一直盯着儿子道:“这次出差回来,你买点东西,找个机会,也去小杰家里看看,不能总让人家姑娘来我们家,这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