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寒显得颇不耐烦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磨磨蹭蹭,别误了你眼下正事!”

“上次那姓谢的狗官向你索要女人,你拂了他面子,迟疑不肯点头答应,你以为这一节真就这么过去了,他会甘心,就此揭过,并原谅你了?”

“那他还待怎样?”

“哼,这种小肚鸡肠的恶毒之辈,好事不做坏事做绝,一旦让他回去了,定会百般给上司上眼药,不断对你使绊子,给你穿小鞋,为难着你,包保有得你受的,才不会管你死活,和县里什么匪患。”

“没想到你还是个明白鬼?那你说说我们该要怎么办呢?”

石方张大嘴巴,半晌才回过神来,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变得咬牙切齿的凶恶模样。

方才道:“照旧,还按原来的做派一样,直接将他们这一伙咔嚓了,嫁祸给甯黑他们那伙匪寇强徒就是。”

“这就是你打的主意?我还以为有什么好办法呢,”石寒白了他一眼,嗤之以鼻。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石方颇不理解,“你又正好叫我去护送他们,半路上到达一个僻静处,我果断都送了他们上西天,神鬼不觉的啊!”

“别,千万别,搞得好像我故意指使你干掉他们一样,到时候上面稍微一查,我们都要遭受怀疑,非但逃脱不掉干系,反而惹上一身骚。”

“那你的意思是……”

“刚刚你来的时候不是碰到了蒋媛莎吗?我叫她找张方等人去通知甯黑、石勒和汲桑他们了,到时候自然有石勒、甯黑他们率众来处理,你只管佯装仓皇逃命就是,其它一概无需多管。”

“啊,还是公子高明,原来都早有妥善安排,是我瞎操心了!”

“嗯,你赶快去吧!”石寒已经威严日重,不复多言,随手挥退了他。

平原国茌平县属于河北大平原范围内,地势起伏在这里变得极为平缓,只形成连绵的零星小山和丘陵。

向北通往平原国治所有一条官道,官道旁的山丘间有数条干枯的黄河支道。

现在是深秋旱季,黄河水流大幅减少,支流正常干枯了。

山地之间一片萧瑟深秋枯黄的颜色,地势低矮的山野间沃野一片,但却无人耕作,完全荒芜了。

这世道官府的盘剥太严重了,良民种地根本活不下去,不得已纷纷弃田流窜为匪,聚啸山林,跟官府对着干。

沿西北方向蜿蜒的官道,往北而去,途经博平县,高唐县两县,然后才能抵达平原国治所平原县。

石方率领着四、五百人的两班衙役和捕快队伍,护送着谢行言一行。

出来县城北门后,正行进在这条官道上,一路向北出茌平县界。

眼见整个队伍行走了大半日之后,红日西坠,黄昏将近,前方将出茌平县地界,抵达与博平县交界的偏僻山丘之处。

正在此时,突然蓬蒿枯草丛生的山野两边一声炮响,烟头四起,漫山遍野突然无数人头涌动,铺满各种色彩的人影,无数流寇正从四面八方围涌而来。

待他们接近之后,看得更加清晰,都是拿着枪矛武器的青壮匪寇。

虽然几乎人人衣衫褴褛,都是瘦骨嶙峋,但他们人人饿狼一样凶恶,显得队伍极为齐整。

尤其北边大道上有骑马者呼啸往来,大多穿着麻布皂衣,有些还用青布包头。

他们打着巨大的破破烂烂“甯”字旗号,这些跑在前面的看着都是精锐,骑着战马的显然是那些匪首头领,大多精壮。

飘扬的“甯”字红旗下,一个膀阔腰圆的黑脸大汉端坐高头大马上,身穿一身精良的锁子甲,身后一件脏污发黑的红披风。

他脸上长满杂草一样的络腮胡,眼中一股暴虐之色,令人不敢直视。

此时,他正叉手握着一件令人头皮发麻的狰狞狼牙棒,左右两个威武的骑马大汉,身后一圈中军侍卫。

石方率队在官道上,远远看见贼匪漫山遍野包抄而来,也早已看到醒目的匪军大旗下的甯黑,以及石勒和汲桑。

另外的姚豹和冀保则率领匪军们,亲自当先冲锋而至。

“不好,甯黑的数千贼匪大军来啰,快逃命去哟!”

石方当场发出一声大喊,啥也顾不上了,独自打马就往来路撒腿奔逃。

他手下那些少有操练和战阵的衙役、捕快,哪见过这场面。

见主将石方一马当先临阵脱逃,惶惶如丧家之犬,哪个还有斗志?

立即跟着拔腿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场面一度陷入一片混乱。

众官和官兵在大道上原地打圈,到处乱窜,一片哭喊。

“兀那县衙都头,你别逃,快回来约束县兵衙役,准备组织抵御贼匪!”

危机关头,谢行言反而镇定多了,冲石方离弦之箭般,飞速逃去的背影一阵高声疾呼。

最后,被混乱的人群冲撞得东倒西歪,他唯余面如死灰一阵跺脚叹息:“完了完了,贼势浩大,已成如此祸害之势,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几分,吾命休矣!”

两、三千贼军转眼蜂拥围堵上来,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包围,水泄不通,这群郡国下来的官员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而石方率领他手下的捕快和衙役老早已经跑得没影儿了,满心窃喜地打道回县城去了。

“谁是这群郡吏中的领头儿?给老子带过来,老子该要好好儿地审讯他一审!”甯黑跳下马背,拨开贼众人群,走进包围圈中的众官面前,粗声大气地呼喝追问。

很快身穿文官服的谢行言被两个身材高大,力如蛮年的贼兵,粗暴地反扭双手在后背,给牢牢绑捆住,并当场被扭送到了甯黑面前,噗嗵一声,将他压服跪倒在地上。

谢行言官服已被撕扯破烂,头上乌纱帽被人摘下,扔在一旁地上,被众人踩踏扁了,上面都是泥土脚印。

他头发凌乱,垂首看着地面,面前地上一双黑牛皮快靴。

顺着这双鞋往上,这双靴子的主人正昂首挺胸站在他面前。

“你便是那被郡中委派下来,调查治军都尉王粹被我率领义军击杀实情的,那郡丞谢行言?”甯黑大声喝问起来。

“你现在正在经历当日王粹所经历的同样噩梦,这滋味感觉如何?你当日在内史何锐面前承诺保证的,所谓一死报国就是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