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玉山起来很早,吩咐开船出发。

她这回坐景遂和景达的船,只由王久安陪着。

徐崇勋来过一次秋浦。

“秋浦的名气大,小可和爷爷却都不太喜欢那里的景色。”

杜平光要抽时间练习金刚指,对于游山玩水没兴趣。

周彦和宋摩诘也不跟着了。

池州交通极其便利,从金陵出发,既可以走水路,又可以走官道,都能快速到达。

但原定下来公主的船不应该停池州,而是在义安休整。

可是玉山把旅途打乱了,七零八碎。

本来周彦和宋摩诘等人应该在义安收到来自金陵的信件。

看架势,玉山像要在池州多晃悠好几天似的。

在铜陵的送信人快马加鞭往池州赶路。

周彦他们都得等着接信。

总之,这次终于没有了其他尾巴。

不过起得太早,景遂和景达睡眼惺忪。

“今日行程很满,我们要去秋浦河上去听白猿晨啼。然后赵家酒楼吃鳜鱼。”

一听吃鳜鱼,景遂和景达有些清醒了。

“桃花流水鳜鱼肥,这鳜鱼可是好东西。”

景达舔了一下嘴唇。

鳜鱼,又称作白龙,因为肉质精白而因此得名。

唐代烧尾宴上有一道菜叫“白龙臛”。

把鳜鱼肉剁碎了做鱼羹,极鲜。

唐代读书人中了科举,官员升官,都是要举办烧尾宴的。

至于为什么叫烧尾宴,据说鲤鱼跃龙门若是成功,上天会降下天火,把鲤鱼尾巴烧焦,然后鲤鱼才能化成龙。

白龙臛因为带个龙字,是烧尾宴上的重要菜肴。

“不过赵家酒楼老板说了,现在不时兴吃鱼羹,都是清蒸鳜鱼。”

小贝解释。

“你连这个都知道,真是大智大慧啊!”

玉山夸赞。

小贝高兴地说:

“奴婢跟在公主身边这么多年,多少也有了一些慧根。”

玉山公主说:

“这话可是说错了,你的慧根比我的可粗多了。”

秋浦江的景色很美,不过为了赶时间,这回的旅程有些潦草。

因为大家心里面好像被鳜鱼占据了。

而且,秋浦河两岸的猿声也太凄惨。

千千石楠树,万万女贞林。

山山白鹭满,涧涧白猿吟。

君莫向秋浦,猿声碎客心。

猿猴是不是白的没看清。

叫声特别慎人。

“这两岸猿声,听起来就像有人哭,感觉不吉利呢。”

景遂皱着眉头。

“哎呀,李白当初来这里游玩的时候,不是就已经觉得猿啼使人心碎吗?其实不过就是猴子叫,吉利不吉利的,都是那些文人墨客闹得。”

景达不以为意。

郦道元在《水经注》里面写道,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猿猴的叫声,总能让人愁绪万千。

玉山本不在意所谓吉凶祸福。

她觉得叫声特别难听。

没什么诗意。

可是,景遂面上的表情却悲戚。

玉山明白,其实这是由于离金陵越来越近,景遂心中不安。

“景遂,别担心。”

李景遂却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的心事并没有疏解。

一路上玉山领着兄弟两人吃吃喝喝,看似快活。景达有些想通,但是景遂仍旧困惑。

“玉山姐姐,我想明白了,以后我做个王爷便好,不过,不要当闲散王爷,要当领兵作战,威震八方的王爷!哈哈哈哈哈哈……”

景遂听了景达的话,心里面替弟弟高兴。

想通就好。

景达向来开朗豁达。

可是,景遂自己却仍然想不透。

玉山不说什么,只享受河两岸的美景。

玉山不让刺史和贵池县令告知赵家酒楼老板自己的身份。

刺史和县令手里捏着汗。

公主要吃酒楼的鳜鱼,可把他们俩吓得够呛。

“老赵,你家厨子行吗?”

“哎呦,刺史大人,我家厨子不行,那别人家厨子就更不行了。”

“那除了鳜鱼,还有别的菜吗?”

“那自然有。小的今早命人搞了不少江口螃蟹来。”

“嗯,对路,江口的螃蟹这时候正肥呢!”

江口螃蟹就是秋浦河入长江口的螃蟹。

那里水草茂盛,水质特别好,所以螃蟹长得就好。

秋浦河上的游玩比预定结束得还快。

玉山实在看不下去景遂那愁眉苦脸的样子。

让人想起李白的诗。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景遂,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做太子,要么做王爷。难不成你还有第三条路?”

玉山平淡地说着。

景遂不语。

对着河水只是出神。

玉山无聊,只想吃鳜鱼。

赵家酒楼的厨子真是不错,除了清蒸鳜鱼,还做了鳜鱼羹。

“只是,没人会做白龙臛,烧尾宴上的菜,如今很多厨子都不做了。这鱼羹是时下流行的新做法。”

玉山尝了一口。

好喝。

至于什么白龙臛不白龙臛的。

唐朝都亡了,还讲究烧不烧尾宴的,有什么意思。

也就南唐非得要保留点儿大唐的遗风。

听说,北方人喝茶都和南方不一样了。

他们把茶叶碾成末,用沸水把茶叶末泡了就能喝。

南唐还学着唐朝茶叶和水一起煮,往里面扔甘草桂皮。

“哪里需要拘泥古人,新鲜样式有什么不好。”

玉山觉得,好吃就行。

江口的螃蟹肥肥的,连景遂都忙于吃蟹子,把愁事扔在一边。

玉山他们大嚼。

李净凡这头很糟糕。

池州官驿来了一位女扮男装的夫人。

却是广德长公主徐知兰。

“跪下!”

母子两个一见面,徐知兰意外地非常严厉。

李净凡没见过这样的母亲。

“阿母,孩儿好委屈!”

李净凡不想跪,他倚在母亲身边撒娇。

啪!

李净凡被徐知兰打了一巴掌。

“阿母!”

李净凡心都要碎了。

“你为什么管不住自己?”

“我,我……”

徐知兰咬牙切齿。

李净凡不懂,不都写信讲明了,是宋摩诘算计了他。

“他算计你?宋摩诘亲手把那个贱婢送到你床上的?”

李净凡说不出话。

他鼻头酸酸的。

“阿母,你从来没打过孩儿……”

眼泪汩汩流下来。

徐知兰问:

“人还在公主船上?”

李净凡点头。

徐知兰接着问:

“见不着她?”

李净凡又点头。

“蠢货,你爷爷你父亲都英明睿智,我却生出了你!!”

李净凡眼泪汪汪。

“母亲,我们李家,为什么还要再娶一个公主,父亲做了驸马,我为什么也要做驸马?”

徐知兰怒吼:

“为什么?我这个广德长公主算什么长公主!玉山才是真正的公主!”

“她一点儿女人的样子都没有!”

“那个贱婢有女人样子?”

李净凡心里说,比起玉山,柳厨娘简直千娇百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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