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晃晃悠悠。

不多时就快接近村口大榕树。

陈闲一拉牛车的绳子,“等一会儿,等村里的人都回家,吃完饭我们再回去。”

苏文轩不解:“为何?”

二柱:“我爹说了,恨人有,自己无。”

苏文浩轻笑:“啧啧,小小的村子真是太有意思了。”

苏文轩好似也明白了什么。

“人不患寡而患不均,啧啧,大叔,你这是用亲身实际经历,又给我们上了一课,我觉得,这些东西,比我们的书本上,学堂上,夫子教得东西还要有用。”

日中。

老黄牛在低头吃着青菜。

陈闲一甩鞭子。

老黄牛哞哞了几声,很是自然的昂头走路。

大榕树现在已经没人了。

村中炊烟袅袅。

老大媳妇翠花,丽娘、霜霜三人正在和面。

农忙的这段时间,累是累了点但心中的充足感与丰富感。也是有的。

满满的一袋子粮食被摞在屋子里。

村里的人这才有空不用担心没有饭吃。

这一段时间几乎家家户户都可以奢侈一把大口吃着白面馒头。

当然。

也仅仅是税收小利没有过来的这几天。

等他们把粮食收走。

剩下的粮食,村里的人开始准备售卖。

只留下一些粮食。

可能就不会那么放肆,吃着白面馒头了。

卖来的钱可以买二合面,可以买荞麦面,可以买棒子面。

毕竟这样做可以兑换出几十上百斤。

翠花愣愣,看着从牛车上卸下来的十来斤猪肉,还有十来斤猪肘。

还有一大盆猪血。

“ 爹,咱家这是又准备卖吃的了?”

陈闲点头。

“可是,这些猪血很腥的,都没人要,口感也不好。”

陈闲轻笑道:“没事的,反正不要钱,我准备做做吃食。”

他做过一段美食博主,复刻过一次猪血,不过这东西做起来太麻烦。

不如直接买现成。

所以对这个流程也不是很熟悉。

他先将猪血倒在盆里,往里边倒入一斤水,又撒了一把盐。

看的翠花真心疼,那盐多金贵。

“剩下的就等待他凝固了。”

中午。

神仙切出一斤五花肉。

焯水。

三妞蹦蹦跳跳跑过来,口水流的老长。

“爹,咱家是不是又要开始吃肉了,我真的好馋啊”

陈闲拍了拍对方的小脑袋。

“等一会儿就开始吃了,你现在一边去玩儿去。”

就这样。

苏家兄弟就这样直直的看着,切肉,焯水,下锅……

“哥,这猪肉不是闻起来有点骚臭吗,怎么看样子大叔家里经常吃啊太可怜了。”

他当时以为陈闲主要是卖给别人吃。

自己家可能也就鸡鸭鱼鹅家禽类。

苏文浩:“是啊,更让我意外的是,大叔似乎对做饭这件事颇为擅长,太让我意外了,会种粮食,会做菜,会写书,这样种种标签通通贴在一个人身上,我怎么觉得那么别扭呢?”

就像是一个抠脚大汉突然换了一件燕尾服头发梳理得连苍蝇见了都打滑的发型,一束光静静的垂在他脸,姿态松散,身姿挺拔优雅的弹着钢琴。

弹完之后跳下来围上了围裙在路边的小吃上炒着盒饭边炒边吆喝:“炒粉炒面,都来吃嗷!”

苏文轩摆手道:“哥,待会儿你会吃着猪肉?反正我不会吃,口感太差劲了,我还是喜欢早晨的尖椒炒鸡蛋,卷烙馍。”

苏文浩:“嗯,应该不会吧。”

半个多时辰肉的香味,开始弥散在整个农家小院。

隔壁还是一如往常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怎么天天吃肉。”

苏文轩咽了咽口,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哥,我承认我刚才草率了,他嫌大叔果然不能按照常理猜度,吃肉的香味简直比县城仙人居的厨子做的还好。”

不多时。

翠花笑着喊了一声。

“都准备洗手吃饭。”

然后陈家人整齐的排队洗手。

饭桌上。

一大盆软烂的红烧肉发出耀眼的光泽,上面缀着红色的辣椒,汤汁浓厚,冒着热气。

人家今天吃的是白米饭。

素菜有青椒炒野菜。

凉拌苦菊,还有凉拌皮蛋,拍黄瓜和蒜苗,清炒小豆芽。

苏文轩吞了吞口水。

“乖乖,这味道简直绝了。”

开始轮流盛饭。

苏文昊小心翼翼夹了一块肉,然后用勺子淋了一勺汤汁拌在米饭上。

轻轻尝一口。

嘴角微抿,散发轻笑。

苏文轩张嘴大大咧咧的。

“真好吃,我还以为猪肉是比较骚臭的,想不到经过邢大叔这么一番处,味道还能真的那么好,比仙人居的厨子还要好。”

陈闲轻笑。

这俩人是经历过县城的美食轰炸的,“不知道,让二位来说,这道红烧肉你们觉得卖多少钱合适呢?”

苏文浩:“百文。”

苏文轩表情夸张。

“那仙人居的一道普通肉菜,都能卖到百文,这红烧肉的味道这么好,至少也要200文。”

陈闲点头。

“我准备卖20文一份,配一个素菜,一碗米饭,在镇上卖,你们觉得行不行?”

苏文轩愣了愣。

“那时候准备在镇上卖?似乎有些亏本。”

苏文浩迟疑着。

“也不一定,这肉到时候卖的时候肯定不是这一盘,大约放上两三块,这野菜是从山里采摘的,就是需要米饭。”

大柱也兴奋参与道:“爹不如直接卖馒头,反正咱家里有粮食,米饭还要去人家那里去买,多不划算 。”

闲完事着散发着洋溢笑容的成家众人。

“那行吧,明日起咱家就要开始做饭。”

“该开张了。”

这是全家的一小步,却是青砖大瓦房迈进的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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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

周夫子愣愣,看着空堂堂的书屋。

苏庸静静站在一旁有些尴尬。

“周先生,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跑出去了,说是要游学,这段时间以来您受累教他们了。”

周先生神情平淡。

他早已过了那种教书育人,充满热情的年纪。

现在想着就是平淡安稳过一生。

“嗯。”

他本来就对苏家子弟没有什么希望。

说来不过是看在苏庸的面子,勉强过来教他们的。

而且给孩子交的学费非常厚实。

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苏庸看了看对方的脸庞,他的额头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微微为此人感到遗憾。

想起了那些在县学传得沸沸扬扬的风言风语。

此人相貌,鹰视狼顾,且有疤痕。

不符合吏部和礼部的选人标准。

当初可是二甲传胪。

苏庸久居官场,他曾听到一件小道消息。

周先生原本应该是探花郎,就是因为鹰视狼顾的长相被上面的官员红笔一勾,直接掉到了二甲。

原本还算不错的结局。

二甲其实也是能补到一个实缺,只是不知怎么的,有关周先生的谣言,被周先生听到。

“鹰视狼顾,非良臣。”

“容貌损坏,有碍观瞻。”

作为寒窗苦读数年的儒生周遇怎么能容忍这样的羞辱?

本来到手的实权县令,被他拒绝,回去族学做了一名教书先生。

苏庸面色复杂,看着那年老夫子。

而这——才是周先生波澜壮阔的一生开始徐徐展开。

他所在族学,所教学生……

正准备胡思乱想。

周遇打断了他:“苏县尊,我听说蝗灾闹得沸沸扬扬,这次的灾情严重不严?”

苏庸:“这次因为有了之前陈里正提醒,鹿上县所有土地,都能提前把麦子给割了,所以蝗虫根本没来得及肆虐,所以说收成可能降低,远比蝗虫糟蹋的要少了很多很多,这次的灾情不是很严重。”

周遇有些疑惑,原本平静的面容也带着好奇。

“苏县尊所说的里正,是哪个村的?有这么高瞻远瞩的意识?”

苏庸轻笑。

“青霞村陈贵。”

周遇感慨道:“青霞村有高人啊。”

他顿了顿。

“古语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打算趁着身子骨还算硬朗,这段时间去各地走一走看一看,不如这第一站,我就选在青霞村。”

苏庸点头。

“是啊,周先生确实该好好休息一阵,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怕是让先生烦扰了很多很长时间。”

周遇摆手轻笑,“那周某就要提前恭喜苏县尊高升了?”

苏庸脸色浮现红润。尴尬道:“要不是陈里正过来提醒,我这个县尊可能真要做到头了,蝗虫肆虐,根本来不及收粮食。”

周遇摆手。

“哎,能够听进百姓进言,也是一种识人之明。”

说来也尴尬,苏庸被困在这小小的鹿上县,一直没有打开局。

县衙里的人,几乎都是县丞的,现在苏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报府衙,直达天听,以力破局,什么蝇营狗苟算计全被踩踏得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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