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炮雨,在城头之上留下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以及数不清的残肢断臂。

被吓得瞬间噤声,一众守城人员立马蜂拥而下,再也不敢欢呼半声。

统计伤亡的军官慌忙的跑过来汇报,阵亡六十三人,伤残十八人。

面对着将近一百的伤亡数字,高杰恨得是牙痒痒。

他损失了七十九人,赵平乱却只是浪费了一些火药、炮弹。

恐怕,现在赵平乱应该在背后嘲笑他高杰贪得无厌,以至于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正当高杰愤恨不平,想着应该怎么过去找赵平乱要点什么好处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骑马闯入他的视线之中。

“高杰,我家少爷说了。

两炷香之后,继续发起新一轮的攻击。”

面对包裹在铁皮罐头里面的陈大旺,高杰愤怒得额头青筋都暴突出来。

什么玩意,真当他高杰是那赵平乱手下的炮灰吗?!

“什么意思?

夜袭的突然性已经失去,继续夜袭,还不如明天再战。”

高杰厉呵出声,满身怨气的对着陈大旺吼着,丝毫都不将面前的这个把总当回事。

“阵亡抚恤每人六十两,残三十两,伤十两。”

陈大旺后续的报价一出来,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看着面前预料之中的一幕,陈大旺只是觉得相当的不屑。

这个抚恤标准,远大于一般的官军抚恤标准。

恐怕,这个高杰,很可能会在死人身上赚钱。

面对赵平乱的这种公然买命举动,高杰也是要脸的人,只是对着陈大旺拱了拱手,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对此,陈大旺也没有继续催促什么,只是接过对方递过来的阵亡名单,随即打马而回。

不多时,随着陈大旺带着将近四千两的伤亡抚恤回来之后,高杰这才当着所有人的面,如实发放了所有的银钱。

对于高杰的这种举动,陈大旺倒是有些诧异。

在关键时刻竟然如此的仗义果决,怪不得在给闯王戴了绿帽子之后,还能聚集起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

有了银子开道,刚刚因为攻城失败而愁容惨淡的营地,瞬间便热烈了起来。

六十两的阵亡补助啊!

这在人命如草芥的明末乱世,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听闻到等会还有攻城任务,一些胆子大的,也在寻思着,若是稍微装一波,负个伤什么,这样就能血赚十两雪花银了。

所有人都在想着伤残抚恤的事情,却没有人会去想,会不会有人战死当场。

约定的时间再次到来,这次又是炮兵率先毁伤。

已经有了第一轮攻城经验的炮兵,在无双的指挥下,竟然打得城头上根本就站不了人。

城墙的大部分女墙已经被轰塌,一部分地方的城墙,甚至已经呈现出垮塌的趋势。

很难想象,这是区区五门威远炮的战绩。

一般想要轰塌城墙,要么是大型的灭虏炮,要么就是最顶级的红衣大炮。

五门威远小炮,能够取得如此战果,炮手的射击技术,不问可知。

一轮炮击之后,又是相同的套路上演,数百人的攻城队伍攀爬的攀爬,火力压制的火力压制。

城楼之上,双方都是喊杀震天,只是经过连续的守城,流贼这边很明显士气要低很多。

原因无他,流贼这边肯定没有高额的伤亡抚恤激励士气。

现在,所有的流贼,只是在凭借着一腔本能,在疯狂的反抗着。

又是半个多时辰的攻城,继续留下几十人的伤亡之后,高杰最终还是敲响了铜锣。

双方再次偃旗息鼓,阌乡城头上也没了欢呼之声,所有人都在下意识的避炮。

只是却并无炮弹继续血洗城头。

陈大旺再次带着伤亡抚恤过来,也并无继续催战的意思,高杰也相当的识趣,开始命令士卒休整。

此时的高杰,已经有些懵了。

明明是他想要利用赵平乱,试图从赵平乱这个大户的身上尽可能的吸血。

可是两轮夜战打下来,却显得有些身不由己,就像是一具被人操控的提线木偶一般。

伤亡将近两百|天才一秒记住 言情小说 s23us.c o m人不说,整个营地的氛围也显得十分的沉闷。

就算赵平乱所给的伤亡抚恤提升了一波士气,但三千多人打一座小小的阌乡,依旧像是在啃硬骨头一般,这就很伤士气。

假打变真打,却依旧无法撼动阌乡城分毫,这就是一个极其严重的危险信号。

现在别说想要依靠攻城来赚取赵平乱的钱财了,能不能保全自身,都已经是个非常严峻的问题。

更何况,站在纯事实层面的角度上去看待当前的局势:

高杰屡战不胜,已经没有了谈判的资本。

没有反抗的能力,那么赵平乱花钱的举动,就等同于是在雇佣高杰的军队。

既然是雇佣军,今天打完了,明天难道就不打吗?

一座小小的阌乡城,到底需要高杰填进去多少士卒的尸体?!

这到底是一笔买卖,还是在自取灭亡?!

高杰,已经有了失眠的趋势。

长夜漫漫,金钱可以冲淡些许的绝望,但对于死亡的恐惧,这是人的本能,谁又能够免俗?

……

高杰的营地之中是沉默,阌乡城中,可就热闹了。

由于不知道高杰等人是否会发起第三轮攻城,李养纯和朱养民躲在城墙后面硬生生的等了半个多时辰。

听闻到城墙上放哨的平民反复确认对方没有继续攻城,且官军的营地之中并无太多调动痕迹,李养纯和朱养民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爬上城头看了一眼,如今的城墙已经是千疮百孔,这样的炮击攻势,李养纯只在一些大城攻防战之中见识过。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就拿当前最为主流的威远炮来说,打一炮就需要铅弹七斤,火药八两。

这打的那是炮,这分明就是在烧钱!

对付他们一个小小的阌乡,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攻城多死些人,恐怕也比这几轮排炮要便宜。

“朱大哥,恐怕咱们不能在这里空耗七天了。

趁着明匪刚刚折腾了一阵,今天夜里就要尽快撤退,并将秦军出潼关的消息告知给罗大帅和闯王。

这阌乡的作用,就是一个用于监视关中兵马的前哨站,在这里多损耗一人一马,都是对于义军最大的损失。”

被这几轮排炮吓破胆,李养纯已经生出了逃跑的念头。

现在不跑,难道还等着城墙坍塌,与城外的官军打巷战吗?!

“李老弟,这就怯战了?”

令李养纯意外的是,朱养民只是不咸不淡的回应一句。

看其双眼神色,平静中带着审视一切的味道,似乎从城外不远处的两座官军大营之中看出了一些什么端倪。

这样的镇定,并未让李养纯感到安心,倒是让他有些惊疑不定。

之前这王八蛋可是一次都没有上过城墙,现在却在这里装上大尾巴狼了,难道是想要骗他李养纯继续送死,他好自己独自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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