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的样子,就像被打开的深渊巨口,而他就在这个黑色的中心,像一只提心吊胆的赶路人。

而这种夜晚,却又是那曲折蜿蜒的回家小路,本该最为熟悉,可不知怎么就被失忆所包裹。

大概是长年累月的疏远,就和隔着天南海北一样陌生。

这种陌生,夹杂着无尽的思念,却跟着那块不知什么是温暖的冰冷石头一路。

在本该温和的天气中,变得异常诡异寒冷,这种诡异,直接穿过文子的双目,变成久而久之的灼烧感。

让眼神变得生疼生疼,却还要那么望着,因为这就是回家的路,没有任何争议。

爷爷走在最前面,后面则是奶奶不停回头看着那不知何处安放的文子。

他们都被逃避的自己付出了代价,在黑夜之时,披上一层白纱,轻微吐了一口气。

而爷爷不然,他的口中吐出的,是带着白色的雪点,对着前方的道路,就是长长的叙述。

那场送别会上,文子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情,但奈何好奇的耳朵,在藏匿之时。

就注定没少听那些难听的话语。

这也是让人至今都没想明白,到底是何许罪孽,要在这一时间,说出那么多损人不利己的话。

还是那个同属于一个血液的至亲口中,吐露出来的。

文子听的一清二楚,可他没想听的这么清楚,就像吃了石头一样,心口发痛。

爷爷还在指责着爸爸,就像一个教人说话走路一样严肃。

他数落着当初爸爸不成熟,在这种大好前尘不去关顾,却跑到穷乡僻壤选择了这份不值认同的所爱。

那种往事,在唾沫下,变得字字扎心。

而那是爷爷的脸,就像常年被褶皱包裹的人皮,又或是咬着别人不放的灰色绒毛(狼)。

其实内心,不过是过多了苦闷繁琐的日子,结成了厚厚的疙瘩。

因为骚痒不看,不停反复抓挠,最终选择了妥协这份孤独。

然后置亲情于不顾,变成了那个抱头苦闷的可怜人罢了。

爸爸那时,也像早已习惯。

没有太多语言的他,像极了一个被时间洗脱外貌,最终矗立不倒的顽童。

他啃着手指,特别是咬去大拇指死皮的时候。

像一种无声的举动,不知是反抗还是顺从。

但不管怎样,在辈分面前,都是那个被喋喋不休训话的人。

这助长了未知的亲情,最后变得无话可说的薄膜,隔离起了两人的所处领域。

而在文子眼中这两人都很奇特,但说不出这种奇特。

因为在微妙的感觉中,两人尽然大相径庭,甚至十分融洽。

这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带来的却是让人背后发凉的不幸。

这也符合着在此时此地的场景,一切都是为这最后一刻而设置的。

可却不是为这两人所设置的,那又为何这么融洽?

回到此时,文子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回想,被爷爷落下了多远。

而奶奶却总是两边顾不上,一下前面,一下后面。 这种一远一近的亲情,最后还在车流不断的道路上,小心翼翼的维持着。

还真是辛苦啊!

回到家时,文子将自己锁到了房间里,他要独自安静安静,好迎接明天的课。

又或者说,为了把最虚假的样子,表现给看他表演的人。

这时,他也许已经深信自己就是一个小丑了。

因为再也没有一个,让他活着面对着众生的理由了。

这就好比失去了做人的资格,活生生埋下了死亡的气息一样,无力懦弱。

最后,在这种反复的折磨下,慢慢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外婆在一个暖炉旁,用红色得毯子盖着双脚。

不停的向文子招手,边招还在边说。

“来了啊。”

文子想靠近,心里不停的抽搐,但脚步从步行变成了奔跑。

可越是奔跑,距离却越是拉的更远,最后消失变成了点。

但文子没有放弃,他还在跑,边跑边哭泣着。

最终在触摸的那一刻,闹铃将喧嚣带到了人世间。

他很是懊悔,自己的刹那快乐,尽然被自己所打破了。

这难道不是最可悲的吗?

他用被子擦了擦,眼睛上的薄纱,在回忆面前不断打转。

而外面,电视机又再次被打开,电话也随即到来。

爷爷又开始了他日复一日的生活,然后孤独的活着。

而文子也一样,他也在经历着他的日复一日。

所以,与其纠结谁是谁非,不如想想怎么活着。

毕竟都是被放逐在了人间,谁又不是这样活着。

可文子也许不属于他们,他更像一个妖孽,一个异类。

格格不入于这个群体,却融入其中,只求不被曲折对待,那么就万事大吉了。

“轻点!”

爷爷看着背着书包的文子吼道。

但文子早已走远,只留下接着电话的爷爷。

车上,他遇见了伤好归校的瘦子,两人有说有笑的。

“伤好了?”

“唉,好了。”

“开心不?”

“怎么不开心,跟你说,特别开心。就因为我这受伤,连假期都过了多那么久。”

“你只在意这个所谓的假期?”

“那可不,这样一来我不就多休息了那么多天?”

“那你作业恐怕交不上了。”

“怎么交不上了?你们不还在?抄抄就过去了。”

“那你这一时半会儿也抄不完吧。”

“抄不完?那我再摔一跤,回家里躲着呗。”

“哦,哦,这样嘛。”

“不这样吗?”

“时间还能倒退?错误还能再犯?”

“那有什么不行的?只要自己想。”

听了瘦子说到这,文子顿时就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假如时间真的可以倒退,错误还能再犯。那么人就真的一错再错了,可每个人都想这么做,因为这样一来,就可以不再后悔了。

而这恰巧是在此时的文子心中,无尽的心结,他也想这么一错再错下去,至少能回到那个亲人面前。

不是再披着白色的送别,道上一句晚安,最后换来了的是夜深之后,无尽的落魄和孤独。

可如此往复,却让一个不再为之动容,最后毫不珍惜,变得麻木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