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宇植的故事讲完,卷发男孩愣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又吞回去了。他从裤兜里拿出一盒万宝路,手指哒哒弹了两下,两根烟从盒子里蹦了出来。

“抽我这个?”

金宇植接过烟,吸了两口呛得不行。

“洋烟抽不惯。”

卷发被烟熏了眼,用手背轻轻揉了揉,若无其事地问:“那你现在——被警察和律师盯着,和坐牢也没什么两样啊?”

金宇植楞了一下,弹了弹烟灰,“那太不一样了,在这儿挺自由的,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

照顾宥真只是我活该,我种的因结出来的果。

我之前的做法,活该被人看着。

比起我对她的伤害,这些真的不算什么。”

“现在成宥真的国家补助下来了么?”

“没。我们家的俩房都卖了,有钱。而且李知恩每个月都会从美国打钱过来,偶尔她也会视频看看成宥真。”

说着他掏出手机,在屏幕上划了划,有不少李知恩的通话记录。

“你现在就是人家请的高级护工。”

金宇植笑笑,“高级可谈不上,我一个劳改犯,我本来就是用护工身份来这里的,也感谢玛丽修女和院长肯收下我。”

金宇植看着卷毛疑惑的眼神,“放心吧,有玛丽修女看着,我不会使坏的。”

他指了指远处正在院子里忙活的两个女人,矮一点的那位正是玛丽修女,她正朝着两人看,害得卷毛一番窘迫,低头和她打了个招呼。

“成宥真的病情好点儿了么?一直没——没醒过来么?”

“我不知道,也不好说,多数时候她都是失忆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是不想记得,还是真的忘记了。

我想忘记了才是对她真的好吧。

一开始的时候我跟她道歉,有时候跟她磕头认错、她也没什么反应。

这两年好点儿,偶尔看她会流眼泪,我倒挺难受的,觉得她想起来了也是痛苦。

我也问过医生能不能出院,医生说可以再观察一阵,宥真本人也不想出院吧,问过她几次,都不乐意。

所以还住在这儿。

挺好的,生病了就有医生、护士照顾,挺放心的。”

“你恨曹记者么?”

“我有什么立场恨人家呢?要说恨,我只恨监狱里那个眼镜儿,拿我当个棋子也就算了,还害了宥真和郑太河。

我出狱之后和曹记者见过一次。他跟我说了很多,怎么说呢,我后来看过那篇报导,我的人生并不是他描述的那样。

他假装了解我,其实他理解不了,当时我还怪他,当然是帮宥真怪他。

直到我去年读了一本书,上面有一句话——人的悲欢不能共情,让我稍微理解了他一点儿。站在他的立场,也没什么问题,他家因为爸爸出轨、他妈独自把他带大,所以他才痛恨小三吧。

站在成宥真的立场——”

“成宥真恨曹记者?”

金宇植长舒一口气,“我觉得宥真都不知道曹记者是谁。

疫情之前,朴队长也带着曹记者来过一次。

俩人第一次见面,曹记者面对面跟宥真道了个歉,不过她好像都没什么反应。”

“你现在真心改过了么?”

“嗯,真心改过了。

我现在信教了,和她一样。

20年前,我走错一步酿成大祸,害了她、她爸妈,害了我妈,还有成珉。这我还可以怪宿命,怪别人。

17年后都没学好,我自己又行将踏错,那是我自己的问题,谁都不能怪,只有真心忏悔和改过,才能赎罪吧。”

“你想,照顾她到什么时候?”

“我现在想,是一辈子吧,直到我老死,也不能还了亏欠她的。”

“你希望她好过来么?”

“不知道,像我刚才跟你说的,我希望她不再痛苦。